第167章 破城（1 / 1）
火焰持续不断地燃烧了十几天，
贾尔马律斯城外已然成为一片焦土，
那些本该在夏日里爬满郊外的植被，被火焰吞噬得一丁点不剩，土地被炙烤得开裂、焦黑，露出了掩藏在土壤之中的坚硬岩石，
在此之后，或许数年里，这块地再也长不出任何一株植物了......
贾尔马律斯的城墙外侧火焰燃烧着，
仿佛火焰和城墙融为一体，敌人攀登上城墙，就仿佛在火焰之中攀爬，
然而砖石砌成的高耸城墙，此刻已然被烧得焦黑，甚至于裂开了许多层，露出了城墙间的内部构造......
城墙之上的士兵面无表情的守在每一处城墙的凹槽处，
不少人他们被火焰产生的烟雾迷了眼睛，他们眼睛酸痛不已、只要一眨眼就感觉有刀在眼眶之中的刮着，
或许经历这一战过后，过不了多久，他们的眼睛就会不可避免的发炎、肿痛，随后缺少药物治疗瞎掉，
然后在失明中度过一生、或者在某个无眠之夜自我了断......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但是这就是战争......
汤姆用着焦黑、肮脏的手臂揉搓着发红的眼睛，
他握着一柄长矛......历经了十几天高强度的、几乎无休眠的战斗，他居然还没有死掉......
要知道，那第一批加入军队的囚犯死完了，第二批调到前线的士兵也都几乎牺牲了，而如今第三批士兵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他还活着，甚至还混成了一个小队长......
想到这里，汤姆自嘲的笑了笑，他对着新加入的士卒说道，
“一个想死的人死不掉，而想活的人却都死了。”
“这太讽刺了......”
新派来的士卒颤抖着握着手中的剑，他们穿的也只有一身皮甲或者布甲，脸色惨白中带着无边的恐惧，新兵说道，
“长官......我们想活下来......战争还要持续多久......”
汤姆的视线穿过下方的重重的烈焰，穿过燃烧了十几天还未燃尽的沟壑，看向了火焰之中的敌军攒动的身影，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新兵们沉默不已。
汤姆看着低落的气氛，他觉得这似乎不太好，于是他转了一个话题，想要借此活跃一下气氛，他问道，
“听说你们都是征召来的市民？”
新兵点点头，他语气中带着抱怨，回答道，
“是的......长官，皇帝老爷下令命令，说贾尔马律斯城内的每一户都要出一个男人......说是为了帝国的荣耀......抵御拉文尼亚之子.......”
“他们说拉文尼亚之子是个恶魔，他们会杀光所过之处的所有人......把敌人的头颅砍下来堆成山，把尸体插在长矛上摆成一片树林，他会献祭灵魂完成自己的邪恶巫术......”
“不过，这和我听说的传闻可截然相反......我听一些乡下人，他们说拉文尼亚之子非但不是恶魔，恰恰相反，他是一位圣人，他会竭尽全力的帮助村里的穷人......大概是两年前有阵子闹饥荒，听说就是拉文尼亚之子老爷救下了那些饥民......”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战......我们对面的敌人，到底是恶魔还是圣人我并不知道......而关于帝国荣耀什么的......我就是一个修鞋子的鞋匠，帝国荣耀可给不了我更多的生意......”
新兵说了一大堆，他似乎在通过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焦虑，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面对战争和敌人......不光他，所有的新兵都很恐惧，拿刀的手都在颤抖......
汤姆叹息摇头，他说道，
“别瞎想，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圣人也好，恶魔也罢......这都是老爷们考虑的事......我们所能够依仗的就只有手里的武器......”
汤姆想起了前两任长官，以及那些和自己一同战斗的战友们......他们都死了。
第一任长官并没有抗争到老死......他被敌人带火的剑给砍死了.......而第二任长官再也没有机会将戒指亲手给他的未婚妻了......
汤姆长长叹息，而就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看见远处火光与黑烟笼罩之处，缓缓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和城墙平齐的阴影，他双眼凝重，顿时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下令戒备......
与此同时敌人的号角声再一次的响起，那无数在恶梦之夜惊醒的调子再一次的萦绕在城头众人的耳边。
传令官拉响警铃，
几个传令官在城墙上奔走相告，给诸分队传递着由将领下达的命令，
“敌袭！！”
“全军听令！”
“集火攻击敌人的攻城器械！！”
“一定不能让攻城器械靠近城墙！！”
......
城外燃烧着火焰的沟壑被下令用沙土填平填出了一块空地，
那冲天的火焰在经历了十几天的焚烧之后终于小了几分，
沙石形成的空地之上，火焰蔓延进来，但是这种程度的火焰已经难以阻挡拉文尼亚之子军团的冲锋了，近百人咬着牙、忍受着从两侧袭扰而来的烈焰，推动着沉重的攻城梯，缓缓的驶过了沟壑......
而攻城车之后，紧接着是攻城槌、投石车......近千名士卒躲在攻城器械之后，将其作为掩体，抵御火焰的正面侵袭......
攻城器械穿过了进入了战场，此时城墙之上的所有人才猛然醒悟，原来那些和他作战的那些杀不死的怪物，并非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魔......而是一群人类......
卡西农穿着一身华丽的战甲，
站在了城楼之上，他透过细小的窗口看向那逐渐驶入火焰包围之中的攻城塔，
在看到这熟悉的器械之后，卡西农并没有恐惧或是慌张，而是喜悦，
他紧皱了几天的眉头在现在顿时舒展开来，
他笑容满面，他的自信、意气风发好像在这一刻又回归了他的身上，
贵族将领却对皇帝陛下的喜悦感到困惑，他焦虑的问道，
“陛下！敌人使用攻城器械......这难道不是危机时刻吗？为什么您还能笑得出来！”
卡西农却摇了摇头，他解释道，
“不......敌人既然使用常规的战争形式......”
“这就代表拉文尼亚之子已经束手无策了，他所能动用的巫术也就到此为止......”
“只要挡下了这一波攻势......拉文尼亚之子......”
“定然退去！！”
贵族将领若有所思，卡西农挥手示意，他决绝道，
“传我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捣毁敌人的攻城器械！！”
“让所有的投石车、弩炮、卡拉德之火朝着那些器械攻击！！”
......
士卒坚持不住，被火焰烧死，死后的一瞬间后方的士兵便补充到了推动攻城器械的推手旁，接替战友的任务......
然而就在他们操纵着巨大攻城器械穿越过火焰弥漫的沟壑后，
没多久，远方的城墙之上就轰然投出了无数的巨石，那些巨石染着火焰、冒着隆隆黑烟，在空中划出轨迹，轰然砸到了攻城塔之上......
所有的士兵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震得手臂骨折、血肉模糊，而攻城塔也被轰出了几道缺口和裂缝，火焰顺着裂缝在攻城塔之上焚烧......
“快！补上！不要停下来！”
杰夫见状高吼着，
随即他亲自踏过火焰，冲到了攻城塔之下，抓住推手，向前推动着攻城塔，士卒们补充到攻城塔的空位之下，咬着牙一步步向前推动着......
然而敌人的投石机已然装填好了第二轮，无数的巨石再次轰隆的砸向攻城塔，攻城塔的裂缝更大了一些，整个木质的架构都在摇摇欲坠，下方的推动着推手的士卒在那一瞬间他们手臂再次被崩断、碎裂......
杰夫的手臂也被震得发疼，整个推手都脱手而出，若非灵能的庇护，他的手臂恐怕也会在那一巨石轰击的震动中断裂，他咬着牙、红着眼朝着后面吼道，
“我们的投石车呢？？！！”
话音未落，几台投石车在无数士兵的推动中，从沟壑的火焰之中涌现，他们迅速的将投石车的部件拆来、组建，赛兰冬指挥着各个器械的推进，他吼道，
“再撑一会！！”
在攻城塔的旁边，数十位士卒推着攻城槌，冲入了战场之中，他们的速度比攻城塔略快，抢在了攻城塔之前，为攻城塔的推进吸引了一部分的火力.......
然而贾尔马律斯早已为这场战争做足了准备，
城头之上的大型器械的数量是丹的军团十几天赶工制造的攻城器械的十倍，十几架投石机，二十多架大型弩炮早已对向了那沟壑的缺口。
随着卡西农的一声令下，十几颗巨大的、燃烧着火焰的巨石、配合着数十根巨大的弩箭，猛然袭向杰夫以及赛兰冬的军团所在......
随着一声声巨响，巨大的攻城塔轰然倒塌，无数的士卒被倒塌的横梁砸碎了脊梁、砸碎的肋骨、奄奄一息，而杰夫猛地掀开头顶的废墟，钻了出来，他吼着问赛兰冬，
“我们低估了敌人的火力！！”
“他们架设的大型器械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
“我们的攻城塔甚至还没来得及推进到城墙之下，就被敌人的投石以及弩炮摧毁了！！”
赛兰冬见状，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他向拉文尼亚之子请命，说十天能够拿下贾尔马律斯，
而如今他耗费大精力打造的攻城器械，
却连敌人的近前都闯不进去，一种羞愧之情在他的心中蔓延，
他咬着牙，高声下令道，
“保护攻城槌！！”
无数人举着盾牌冲到了攻城槌之前，企图用肉身抵挡弩炮以及巨石的攻击，
随着贾尔马律斯城上的旗帜张扬，号角声回荡，
无数的巨型弩箭燃烧着卡拉德之火，
猛然间如同流星一般穿透了下方士兵的盾牌阵型，一发发巨型的弩箭猛然撞击在攻城槌之上.....
一瞬间，攻城槌轰然倒塌碎裂，周围护卫着的士卒全部被砸断了手脚、内脏都被挤压出来了......
失败了......
花了十天建造的一切攻城器械、除了投石机之外全部毁坏......他们精心发动的进攻再一次的失败了，这支所向无敌的军团，在他的统帅之下，第一次攻城......便以失败告终......
赛兰冬看着眼前燃烧着的城墙、倒塌的攻城设施以及周围的不断的从地上爬起来的士兵，他们用着一种茫然的眼神看着赛兰冬，等待赛兰冬的下一步的指示.......、
赛兰冬的视线透过重重火焰、看向了城头之上的飘扬的殷红的帝国双鹰旗......
他恍惚间穿越了岁月，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战役之中.......
那加里俄斯的大军围困了吕卡隆......他的计谋被加里俄斯利用.......最终加里俄斯攻破了吕卡隆的城门......
在当时，那些士兵同样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他们的眼神之中没有恐惧、畏惧，只有茫然......
士兵听从赛兰冬的一切指令，然而赛兰冬一次又一次的搞砸了一切......
喧嚣声、火焰灼烧声、风声、敌人弩炮的破空声，在他的耳边逐渐的淡去......这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他只能从耳中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无数的回忆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的面前涌现......
他想起了女皇、想起了刻农和芬里尔、最终又想起了拉文尼亚之子，
和他初见时，他对自己的话仿佛再一次的出现在了耳边。
【去终结这个乱世！】
赛兰冬耳边这个声音响起之后，整个人便重新回归到了战场之上，
无数的喧嚣声再次涌入耳边......
然而，此刻的赛兰冬已陡然气息一变，
他深呼吸着，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已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整个战场的一草一木被他尽收眼底，敌人的一兵一马的摆放位置，己方每一个士卒的所处身位、每一处器械的功用都无比清晰，无数的猜测和战术在他的眼前推演......无数的可能性在他的心中进行......
猛然间，
他神色一凝，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对着传令官说道，
“请示陛下，动用禁军......”
他又朝着另外一个传令官说道，
“让投石机组，一组上抬五厘米，二组左移三十厘米，三组保持不变......”
......
看着再一次挡下的敌军，汤姆放下手中的弩箭，略微的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四周，那些打了胜仗的新兵士气高昂，汤姆叹气道，
“好好休息......不要以为挡下了一次......我们就赢了.......”
“他们绝对会再次袭击的.......”
“保存体力，伙计们。”
新兵面面相觑，最终听从了汤姆的意见，坐在了地上好好休息......
城楼中，
卡西农见状笑出声，他激动道，
“他们没手段了！”
“再坚持一会，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然而透过逼仄的窗口，卡西农看见重重火焰之后敌人的模糊晃动，他顿了顿，他低头仔细观摩，他大约能看出这是敌人的投石机，他疑惑道，
“投石机？这距离太远了，使用巨石最多能够投到城墙！”
“而我的城墙早已加固，投石机根本无法摧毁我的城墙......”
“而使用轻石，顶多对城墙之上的少部分士兵造成伤害......”
“他们在干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刻，敌人的投石机发射，一道道影子如同流星一般投向了贾尔马律斯的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数千士兵看着那流星划出了一道金色的轨迹，朝着城头之上飞来......
嘭——
一声巨响，如同石块砸到了城墙一般，城头之上顿时砸出了一阵阵烟雾，几个士兵来不及躲避被当场砸死，血肉横飞......
然而在尘烟散尽之后，士兵们看到了他们此生再也忘不掉的一幕......
一个身穿着金色重甲的人影，站起身来......
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