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主教与神术（1 / 1）
商队熙熙攘攘，市民们行走在街道之上，川流不息。
一些心中怀带着愧疚的人，在付过高昂的费用之后，
进入到教堂忏悔，向至高神明诉说他们的罪状。
他们相信，只要缴纳了足够的财富，买上一张赎罪券，进入到忏悔室内向着神明忏悔。
他们的罪行就能够抵消......
他们就能够死后归于天国。
当然，那赎罪券的价格，对于贫穷之人来说，过于高昂，所以这大多是针对于勋贵以及富人的......
在传统的卡拉德教派影响下，萨尼翁看来，贵族与富人可以用第纳尔来赦免他们的罪行，他们的灵魂能够被洁净，足以在死后魂归天国。
而那些穷人，都是肮脏的下人，生来所携带的原罪，是无法被消除的，地狱才是他们的归宿......
当然，这是纸面上的原因，
而实际上，他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敛财，从那些大贵族身上聚敛财富，
在卡拉德帝国分裂之后，贵族们从帝国的遗产上分到了不少的好处。
而南帝国的贵族从卡拉德帝国身上所获取的，是大量的财富和金钱。
而这些财富长期被贵族们储存、埋藏。
相较于西帝国的军国主义，南帝国在宗教上的造诣更高。
因而萨尼翁使用宗教笼络人心、削弱贵族、加强集权......
事实证明，萨尼翁做的这一切非常有效，
那些贵族们自己所犯的、令人发指的罪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上天国，但是对于宗教的推崇......
尤其是在拉文尼亚之子出世之后，各类的巫术神迹逐渐显现。
他们对于神的推崇和信仰，愈发的狂热......
因此在萨尼翁推出了‘赎罪券’这一制度之下。
听说了只要花钱就能消除自己的罪，就有机会上天堂。
那些贵族们纷纷将钱投入到教堂之中，而这教堂的财富，其中大部分回流到了王室。
也就是萨尼翁和霍诺图拉斯的手上......
他们用这一笔财富，加强特殊军备的研制，对于卡拉德之火的进一步研发和改进，并再威逼利诱，拉拢周边的势力，组建反拉文尼亚之子的‘帝国联盟’。
“卡拉德西部的人，大多不怎么信神的，在以前帝国尚在的时候，这个风气还好，但是在帝国分裂之后，先皇加里俄斯的带领之下，人民认为信神，还不如信手里的刀剑......”
“所以，这对我来说，还真算一个新奇的体验......”
“如果小时候，来这里接受施洗礼算一次的祷告的话，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进行的第二次祷告.....”
卡西农说着，对着古老教堂之上五芒星低头跪拜，他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他的礼节却是极其到位的。
萨尼翁笑了笑，他回应道，
“关于神......”
“这是一个哲学、宗教上的问题了，我对于神的观点，我信神，但是并不完全相信......”
“我认为神是存在的，古圣先哲们所说的‘余’，便是冥冥中所在的神......”
“不过神并非是不可欺骗的......祂是无意识的、绝对理性的、无关善恶的......在茫茫的五世纪前，所谓的神谕，只能追溯到初始之王-卡拉狄俄斯，而我们也并不知道，那是‘神’所言，还是‘王’所说的......”
“五百年间，无数罪恶、背叛、绝望......一切违反人性、违反道德的都出现过，而唯那神没有真正的显现......史诗之上，所有的天命者.....无非就是天赋异禀者......那些天资之辈，创造了历史......”
“他们将成功的因素，归结为神......这是他们的自谦；而失败之人，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为神，这大多源于他们的无能......”
“所以，总结起来，我的观点就是......”
“神依靠人，而非人依靠神......”
卡西农点了点头，不过他又想到了什么，他叹气道，
“我很认同你的观点......但是，拉文尼亚之子又作何解释呢？”
“我们都宣称他是巫术......”
“但是，又怎么能确认，那不是神迹呢？”
“我们所赌的，不就是他并非天命加身吗？”
“我们赌赢了，找到他巫术的漏洞......打败他的军队，这一切化作史诗载入史册，我们战胜‘邪恶巫师拉文尼亚之子’，光复帝国荣光......”
“而一旦我们赌输了，那整个帝国都将被命运的力量碾碎......无法阻挡......”
萨尼翁点了点头，他笑着回道，
“你说的对，而这正是，主教叫你来达努提斯卡的原因.......”
卡西农诧异，正想要问一些什么......
这时候，却一个修士呼唤道，
“三位冕下......主教说请你们进来......”
萨尼翁听言一喜，
对着弟弟和卡西农吩咐了一声，三人便跟着修士穿过拱廊，进入到了教堂的典藏室之中，典藏室摆满了各种书籍。
所有的历史、典籍、经文都能够在其中找到。
甚至于在书架之前一个典藏台之上。
放着一个用银质盒装着的《阿特费尼亚誓约》......
不过这本典籍被禁止观看。
除了主教以及一些高层之外，其余之人都无权观摩这本神谕史诗......
典藏室昏暗，烛火在保护罩之下，发出弱光，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
萨尼翁走到了《阿特费尼亚誓约》摆放的位置，他上前，将银盒移动了一个方向，再看向正前方的时候，不知道何时，书架之间，多出了一个拉杆.....
萨尼翁伸手拉动拉杆，顿时一声声响动、震颤，一个黑暗的通道显现......这通道直通地下某处，看不到尽头......仿佛无穷无尽......
萨尼翁从一旁的墙上，取下一盏烛灯，带着二人走下进了通道之中，二人在犹豫片刻，便跟着萨尼翁进入到了地底......
“达努提斯卡大教堂凝聚了卡拉德帝国最鼎盛时期的所有顶端技术，有一些暗道、密室，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萨尼翁提着灯，在前面带路，黑暗中小心的沿着阶梯向地下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狭隘的通道，才豁然开朗，一间青砖堆砌的、木质结构支撑起来的，宛若地堡一般的密室，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密室的墙面之上插着火炬，火炬的光将密室中的一切都照的敞亮，这密室隐蔽但并不封闭，古老的卡拉德匠人为它建造了良好的通风系统，哪怕在地底，这些火焰依旧在随风摇曳、闪烁......
密室之中，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周围一圈摆着烛火，烛火堆成了类似于五芒星的图案，而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者，盘坐在烛火当中，他头发灰白、面容苍老，他正闭着眼睛，做出了一副冥想的姿态。
萨尼翁、卡西农和霍诺图拉斯三位帝国顶尖掌权人，在见到这名老者之后，都纷纷行了一个礼......
卡拉德派系中的贵族绝大多数都认识这位老者，这位长寿、且传奇的老者，几乎经历过卡拉德帝国鼎盛、衰败、分裂三个时期，
他是曾经的达努提斯卡教堂的主教，
他的神职是大主教，是因为当时卡拉德帝国混乱、自相矛盾的神职制度导致的，如果有一个合理、正常的教阶制度，他已经毫无疑问的早已经坐上了‘教皇’的位置......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彼时的皇帝......
在帝国分裂之后，他留在了达努提斯卡，并宣布退休，留在了教堂担任典藏室的管理，不过虽然他没有直接的、书面上的权力调动教堂，但是他所遗留的威信，使他这些年来仍旧是教堂的真正话事人......
在数年前，他受到霍诺图拉斯的请求，教授一个乡下人的语言和文字，他答应了，然而那乡下人却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印象......那乡下人也信仰神，但是信仰神的旨意，却和常人不同......他认为‘神爱世人，众生平等’......和传统的，卡拉德派系认为的‘神乃正义，维护秩序’完全不同......
他后来才知道，那乡下人来自于一股异端反叛势力......
老主教信仰了一辈子神明，他的祈祷，整片大陆没有一个人比他多，他的信仰，整片大陆也没有人比他更虔诚......他坚定的认为，神授予了古老的王，卡拉狄俄斯，神圣的权力，而他的子孙、从者，也将继承神的赐福，神也将维护一切秩序和正义......
老主教也曾迷茫过，因帝国的衰败、各大势力的暗潮涌动，乱世降临，神既然代表着正义，为什么不出来阻止这乱世呢？
不过后来他便淡然了，在古老的历史中，他找到了答案.....
神依靠人来终结乱世，那英雄之辈，总会在某时出现，秉承神的旨意，终结这混乱的局势......
他当初认为阿雷尼科斯便是那人，后来阿雷尼科斯死了，
他又认为拉盖娅是那个人，后来拉盖娅也死了，
霍诺图拉斯和萨尼翁又登上了权力至高，并在短时间之内，将帝国混乱的局势一扫而空......
他又认为他俩才是神选的那个……
不过，在不久前......
老主教，才陡然间醒悟......
这终结乱世之人。
也不是霍诺图拉斯和萨尼翁......
而是他自己。
年近八十的他，早已经风烛残年......
他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但是在临近死亡中，他却无比清晰的看到了未来......
看到了自己......
他。
才是天命之人......
......
“主教冕下......”
萨尼翁轻声询问道。
老主教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眸子中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看到了眼前的三人，他在头脑中翻找着泛黄的回忆
“萨尼翁、霍诺图拉斯.......”
“以及，小卡西农......”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父亲-克罗托耳，是个极好的战士......”
“克罗托耳在小的时候，也在我这做的施洗礼......当时他好像八九岁，他是个活泼的孩子，他说他想做一个将军......为国征战......”
“你的父亲最近如何了？”
卡西农听言一颤，叹了一口气，神色哀伤的回复道，
“我父死在了战场之上......”
“对抗拉文尼亚之子的时候。”
老主教听言一愣，随即长叹一口气，
“你们都一个样.....”
众人沉默，悲伤的气氛持续了一阵。
随后被萨尼翁率先打破，他问道
“主教冕下，关于拉文尼亚之子......您怎么看。”
老主教闻言，他说道，
“天命之人，将会秉承神的意志......终结乱世......”
“这并非是虚无的预言......这是必然的进程......”
“就像五百年前，初始之王横扫大地，创建卡拉德帝国......”
“就像更久之前，巴旦尼亚人的王，将其他部族驱赶到了边缘之地......”
“神总会降下祂的决定......”
萨尼翁问道，
“您觉得他是天命之人？”
老主教摇了摇头，他回答道，
“异端，将会谎称天命......赋予自己至高的神性。”
“而异端所展现的，或许在凡人眼前会如同神迹一般......人们盲从，迷信......将其称之为命定之人......”
“然而，在面对真正的神选之时，异端便会相形见绌......”
萨尼翁听得有些半懂不懂，他询问道，
“您认为他是异端？”
“那他所展现的，其实都是巫术？”
“那他的巫术，我们该如何破解呢？”
“先前的卡拉德之火，足以妨碍他，却不足以杀死他......”
“而听卡西农所言，拉文尼亚之子新组建了一支金色甲胄的军团......那军团不仅不惧火焰，还所向披靡......一千多人的混编军队，都无法阻挡一尊金甲士卒......”
老主教回答道，
“拉文尼亚之子虽是异端......但他的巫术，并非常人能够破解的......”
“卡拉德之火的起效，是钻了他巫术的空隙......”
“而真正要对付他的巫术。”
“必须使用与之相对的神力......”
卡西农和萨尼翁都听得觉着太过于玄乎了，他们感觉自己在某种神话故事之中，而非实在的像一个领主之间战争一样，他们问道，
“您所说的神力是什么？”
话音刚落，
老主教缓缓站起身来，一席灰袍，掩盖他佝偻的躯体，
他伸出手来，眼神中的忽然间闪烁着白色光芒，灰白的长发无风自动，他的手上猛然窜起了一阵火焰，
那火焰无依无靠、无所凭借，就仿佛浮空一样，在主教的手上燃烧着，
那炽烈的温度、比卡拉德之火更要灼热，
他们确信，哪怕是最为精炼的贵族甲胄，
在触碰到这火焰的时候，都将瞬间融化.....
那白色的光芒从他的口中迸射，他眼睛、鼻孔、口腔都冒出白色光芒，他的衣袍、头发都悬浮在半空中，强烈的光芒让眼前三人都不得不伸出手臂来遮挡。
“这就是神力。”
老主教如是说道。
良久，那光芒才缓缓消散......
老主教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重新盘坐在地面之上，灰色的袍子和头发又随着重力，垂落下来......
萨尼翁、卡西农以及在一边说不上话的霍诺图拉斯，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对于萨尼翁来说，他在拉革塔之战提前撤离，不过在撤离途中曾远远的观望过后方的战况，那铺天盖地的血雾吓得他加快了撤退的速度......
当时拉文尼亚之子展现的血雾，和眼前老主教展现的神迹，所给萨尼翁的震撼是类似的。
但是不同的是，拉文尼亚之子的血雾无论如何都更像是邪恶的巫术、禁术，那死人复活也是无比的诡邪。
而老主教所展现的悬浮、光芒、火焰，才真正像是神力和奇迹......
三人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在五芒星之中的老主教，率先开口说道，
“在半年之前......我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这力量.......”
“这力量在我的体内不断地壮大、凝聚......一些神迹，也逐渐的显现在我身边......”
“我能看穿厚重的石墙、我能呼唤火焰、我能掌控流水、我能凭空的浮起.......”
“而在一次占卜中，我使用这力量窥视未来.......”
“而我也从未来看到了我的使命.......”
萨尼翁激动的问道，
“主教冕下......您才是真正的命定之人！”
主教叹息着说道，
“我活了快八十岁了，一切值得留恋都已然消逝了，而我却依旧没死......”
“神为何不收走我的性命呢？”
“在那一刻我才知道......”
“我要用我残余的烛火，去打败拉文尼亚之子......”
“为你们，卡拉德的未来......”
“照出一道光明之路......”
昏暗的密室之中。
摆成五芒星的烛火摇曳。
火星宛如信徒悲伤的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