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阿特费尼亚往事（1 / 1）
今年是个大丰收。
金灿灿的麦子随风摇曳着波澜，在夕阳下就好似一层层金色的海浪。
在中旬的时候，麦穗压得低垂，上面结满了硕果，在人们看来就好像是结满了黄金，这麦子长得很漂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漂亮......
阿特费尼亚村民们收割完麦子，用牛、驴子当做动力，用磨盘磨成了粉末，将麦粉用麻皮袋子装着，扛上了马车，在吆喝声中拉往了沃斯特鲁姆城.....
自从拉文尼亚之子帮扶阿特费尼亚人走过那个严寒的隆冬后，他们的日子便逐渐的好转起来了。
阿特费尼亚人勤劳、能干，善于耕种的人便去种田，善于捕鱼的就去打捞河中的水货，善于打猎的，也时常带回来动物的皮毛和野味。
在老村长的带领之下，阿特费尼亚人有条不紊的恢复了生产，并凭借着勤劳能干，他们很快的就在几年之间，将阿特费尼亚村子恢复了以往的生机、活力。
而一些勤快的村民，还凭借着一些手艺，攒下了一些小钱。
又借着这些小钱，几个男人合资将村子的里的酒舍、旅馆重新建立了起来，在夏天，忙碌之余，男人们甚至能够从田间回来并买一杯自酿的清凉土酒解解暑。
一些在当年那场隆冬中，失去了小孩的夫妻，也趁着这几年的好景气再要了几个娃，将自己没有尽到的作为父母的职责，加倍的偿还在了这些小家伙身上。
这些小家伙们很幸运，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和他们的哥哥姐姐一样，碰上饥饿和严寒，他们的母亲也在几年的安详生活中养好了身子，光凭母亲们的奶水也足以养活这些小家伙，甚至于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的，一个个可爱得就像是贵族小孩。
在旅馆重建了之后，一些商贩、其他村的商队，也逐渐和这个偏远的小村子有了些许的联络，他们在荒山密林之中开辟了一条条山路，沿着这山路，阿特费尼亚人也得以更方便的和外界沟通，他们的特产也更好的售卖给商队，而商队带来的工具、皮毛一些必需品，也能够更快的交易到他们的手中......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毕竟阿特费尼亚人向来淳朴、老实，只要给他们个安静的、不受外界压迫的环境，自己慢慢的经营，他们总会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不光是阿特费尼亚人，大陆上所有的人都是如此，这乱世带来的动荡使得无数人妻离子散、流离失所，人们只想好好的过日子，吃一顿饱饭，仅此而已......而各大势力为了权力、虚荣、财富，而进行的无止境的征伐，早已使得所有的人民都苦不堪言了......
而这一切总要一个人来结束......
当老村长还活着的时候。
他总是这么说。
而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问他，
“这个人是谁？”
老村长总会坚定地说出那个唯一的答案——
“拉文尼亚之子。”
不过，当外乡人问其他村民同样问题的时候，其他村民总是摇摆不定，说他们不清楚，说也许是拉文尼亚之子。
而大概在去年，老村长因为过于年迈，终究是没有挺过那个冬天。
他在那个冬天死去了......
老村长的死亡是有征兆的。
那天夜里。
寒风正呼呼吹着。
屋内的壁炉里边的篝火熄灭了。
老村长被冻醒，为了不麻烦后辈们，老村长自己独自迈着蹒跚的步子，去壁炉旁添柴火，而在添完柴火之后，壁炉的火焰重新燃了起来，屋内的温度也重新暖和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老村长看着燃烧的火焰，他入迷了......
那炉火一点点的剥夺着柴薪的外皮，如同加速的时间一般，一点一点的腐朽着木头，直到那木柴一点一点的被如同岁月一般的火焰焚烧殆尽。
当后辈们打着哈欠准备出门的时候。
他们发现，老村长独自在壁炉旁，待了一整个夜晚。
老村长本就苍老的面颊更加苍老了，他褶皱的皮肤仿佛再一次的被岁月加深了痕迹，他的浑浊眼眸里布满了血丝。
后辈们惊骇于老者的异样，他们赶忙上前扶起老村长，并询问相关的事情。
面对晚辈们的急切，老村长倒是显得异常的从容，他拒绝了晚辈的搀扶，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了炉火边上，他沉默了良久，最终让后辈们将那个他珍藏着的木匣子拿来。
后辈们照做了。
当老村长接过那个木匣子的时候，想起了一些往事，他浑浊眼眸中流出了眼泪，他打开了那个匣子，展开了那卷紧缩的、泛黄的羊皮纸，他把羊皮纸递到了其中一个晚辈的手中，他对着这个晚辈说，
“念。”
晚辈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听话照做了，他开始一字一句的念诵着羊皮卷上的文字，他知道这是什么，他在老村长的鞭策之下，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不过他还是，一字一字的念着，就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一般，
【拉文尼亚之子死而复生，肉身不毁是他凭证。】
【起初，神说：......】
......
晚辈念着，老村长听着，就像几年前晚辈第一次背诵这篇经文一般。
直到晚辈念完这一篇经文。
老村长苍老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依依不舍，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村里人在得知老村长的异样之后，纷纷放下的手中的活计，跑到了老村长的家中，前去看望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一些放羊、放牛的人，甚至来不及将牛羊赶回圈内，将头羊绑在一棵树下便匆匆赶了回去，那些种田的庄稼汉也亦是如此，丢下手里的锄头，甚至来不及洗刷掉靴子上泥土、换一件没有汗渍的衣服，便赶去了老村长的家中。
除了那些出门在外的村民，大部分的村民都来到了老村长的院子里，里三圈外三圈的，就好像老村长出了什么事。
而事实上......老村长，真的太老了。
他将羊皮卷小心翼翼的卷起来，重新放回了木匣子中......他把这个木匣子，郑重的交到了刚才念诵经文的晚辈手中......
他说出了他的最后的遗言。
不过相比较于遗言，这更像是一种预言......
一位年过七十岁的老人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的.....预言。
“我看火焰，看了一整个晚上......”
“我看到了未来。”
“那是一场大火，不仅有火......还有剑、马蹄......”
“整个阿特费尼亚都毁于一旦......”
“在火焰中，我还看到了你......”
“只有你可以守护住《阿特费尼亚誓约》.......”
说完。
老村长便死了。
......
被指定的那个晚辈。
抱着手中的木匣子不知所措.......
他叫安东尼。
他很年轻，他是老村长的孙子辈，
今年才二十出头。
当年他并未跟着拉文尼亚之子离开......而是为了照顾老村长，而选择留了下来。
说实话他对于拉文尼亚之子有着感激，但是并没有狂热的崇拜、亦或者像老村长一样的虔诚，他并未亲眼目睹神迹，因而对于神谕中所书写的东西有着许多的怀疑......
虽然在后来吟游诗人、以及商贩的传颂之中，有过听闻拉文尼亚之子的事迹。
不过他至多认为拉文尼亚之子或许是个不错乱世仁王，有着善良、勇敢等等良好的品德，是个令人崇拜的、向往的君主。
但是对于神迹般的描述......说实话，他有些不太相信......
他以为从那之后，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接触到有关拉文尼亚之子的东西了，自己也将安安静静的在村子里度过自己的一生......
然而，老村长在临死前，塞给他的所谓的“使命”。
让年轻的安东尼有些茫然无措......
人们为老村长举行了一场耗资颇大的葬礼，以缅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举行丧葬礼仪的村民们将四五辆牛车栓在一起，在牛车上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哭丧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
后来，遵照了老村长的遗嘱。
年轻的安东尼被选做了新的村长。
安东尼聪明能干，在他的带领之下，延续了先前老村长的理念，村民之间互帮互助，还组织了一帮闲散的汉子，专门帮人干活......
人们总是忙于生活，过往之人的逝去，或许他们的会哀伤、会在闲暇时刻恍惚、悲痛，然而却再也不会让死人拖累生计了。
就这么过去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阿特费尼亚人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和其他村子不一样的是，阿特费尼亚并不排斥外乡人，反而他们热衷于吸收这些居无定所的流浪汉，在那段时间里，西边多了许多的流民，他们大多是被暴力的横征暴敛所压迫得不得不背井离乡的可怜人，他们身无分文、面黄肌瘦，跨越了漫长的边境，一些幸运儿寻到了阿特费尼亚的地界。
慷慨的阿特费尼亚人在这些流离失所、面黄肌瘦的可怜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拉文尼亚之子的仁义善心终究还是在阿特费尼亚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他们开始主动的接纳这些外乡人，并安排地方给他居住。
外乡人们在阿特费尼亚的帮扶之下，也逐渐的在此地安营扎寨，为自己搭建了一座座茅草屋子，并尝试着帮忙干一些活计，赚一些第纳尔。
不过和其他村子不同，阿特费尼亚人，或许是受到了老村长的影响，又或者是把背课文当做了自己的传统，他们要求那些外乡人，背诵《阿特费尼亚誓约》......
因而，人如何分辨一个外乡人真正蜕变成了一个合格的阿特费尼亚人，他的标志就在于是否会背诵《阿特费尼亚誓约》......
逐渐的，阿特费尼亚村子壮大，因为吸收难民，所以在壮大的速度上远远大于其他村子，当其他村子人口在两百左右的时候，阿特费尼亚人几乎有了三百多户人......
人口增多，收入增多，粮食产出增加，牲口又肥又多。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然而，
当好事到了一定阶段。
坏事就会发生。
起初人们并不在意，一本在包裹中的《达努提斯卡誓约》，掩藏了一场殃及整个阿特费尼亚村子的危机......
村子里的商队将生产的货物，从沃城市场中卖出，满载着收获和喜悦回归了阿特费尼亚，他们在背包中翻到了这本看上去精致的、用莎草纸包装的书籍......
人们一开始很疑惑。
于是把这本书交给了当时的村长-安东尼，让他作出决断。
安东尼熟读《阿特费尼亚誓约》，在看到所谓的《达努提斯卡誓约》的时候，他本能的以为这是村里哪个无聊的闲汉搞出来的无聊玩意。
不过当他翻开这部典籍的时候，他惊呆了，书中的形式、对话录、神谕，尤其是前半本，几乎和他所熟记的《阿特费尼亚誓约》相差无几，甚至所谓的《达努提斯卡誓约》中所使用的语言更高级、修辞更为华丽......
甚至相较于简陋的、记载在羊皮卷上的《阿特费尼亚誓约》，这用精致的莎草纸扎成的《达努提斯卡誓约》似乎更像是正品。
可是......按照他印象中的，《阿特费尼亚誓约》是老村子，和拉文尼亚之子的从者一起编纂的，编纂的时候，他还在隔壁房间。
《阿特费尼亚誓约》怎么可能是假的？
安东尼这么思索着，于是一个恐怖的答案在脑海中出现......
所谓的《达努提斯卡誓约》实际上是仿照拉文尼亚之子的一个邪教！！
这让安东尼毛骨悚然。
拉文尼亚之子，安东尼还是熟知的，即便不曾像神谕中描绘的那般神通广大，但是至少他是个仁义之人......但是邪教怎么样，安东尼就不敢想象了......
曾经有一个臭名昭著的邪教，名为“火焰余烬”，打着天使复活的名号，流窜在乡间各种劫掠烧杀。
他曾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孩，被“火焰余烬”当做了什么王的祭品，在火焰中逐渐失去生机......
安东尼当场告诉村民，
“快把这些书籍烧掉！”
“这些都是邪教的书！”
在听到邪教之后，村民们害怕极了，连忙听从村长的旨意，把《达努提斯卡誓约》烧的一干二净......
村民们牢记着村长的指示。
而在下一次进城后，他们看见了成群结队的、拿着《达努提斯卡誓约》的市民，在城市的街区不停的巡视，并且口中不停的、狂热的念诵着相关的经文......一些人念的口齿干涸、喉咙撕裂，甚至都渗出了鲜血，然而他们就仿佛精神癫狂了一般，不停的念诵着经文......
他们没有固定的场所，或者说整座城市，都是他们的教堂，他们流窜在大街小巷，成群结队，然而那些卫兵却熟视无睹，当做没有看见这些明显扰乱了秩序的刁民......
“他们这准是邪教入脑了！”
“我们要警示他们！”
阿特费尼亚人都很善良，可是他们的善良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他们放下那些货物，走到那些成群结队的邪教徒身边，提醒道，
“朋友！你们不要在信这个了！”
“这些都是邪教！”
“你们看看你们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教徒们口中渗着血，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盯着阿特费尼亚的村民们，他们在一瞬间停下了祷告声，他们歪过头来，说道，
“你应该叫我神父！贱民！”
“你要叫我司铎！”
“我是主教！”
“我是这里的二主教！”
“我是.......”
“我是第三百七十五主教！！”
“你说什么......邪教？”
教徒们在听到邪教后，纷纷围住了村民，他们恶狠狠的盯着村民，吼道，
“我们是救世神教！”
“世界要毁灭了！”
“只有我们，加入我们！”
“信仰卡拉迪亚之子，信仰奥古斯丁冕下！”
“才能拯救自己，才能拯救世界，才能升入天堂！！”
“如果你不信，你就会下地狱！”
村民们怒了，他们从来没有听过骂人这么狠的，
“你们才下地狱！！”
“你们这副样子，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
教徒们轰然间围了上去，对着村民们拳打脚踢，甚至一些人抄起了棍子，把村民们打得头破血流......
很快，村民们被打倒在了地上，身上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教徒踩在村民的脑袋上，他恶狠狠的说道，
“不信救世神教......早晚都会下地狱！”
“而我们，过几天就能够前往达努提斯卡城，追随伟大的卡拉迪亚之子！”
“成为卡拉迪亚之子的从者，享无尽的荣华富贵！！”
“我的哥哥昨天给我写信，说他先我一步登上了天国，见到了伟大的至高神明！！他在天国等我！”
“哈哈哈，而过几天我也能够登上天国！！”
......
村民们拖着满身的伤回到了村子。
安东尼惊讶于他们的伤痕，当他问起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把那些邪教徒的事情和村长说了一遍......
年轻有为的村长，罕见的沉默了。
当村民们问起的时候，安东尼紧锁着眉头，
“我不知道......但是......”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村民们也摇了摇头，不知道村长在说什么，在简单的处理伤势后，便各自回去了......
然而......
就在当天夜里。
马蹄声的震颤，惊动了阿特费尼亚的所有人，村民们从睡梦之中被惊醒，一开始所有的都在慌张，
“发生了什么？”
“地震了吗？”
不过很快就用人反驳道，
“不，不是地震，是马蹄声！！”
“啊，难道是响马强盗袭击村子？”
这个想法也很快的被别人反驳了，
“不，响马没有这么多人！！”
村民们在慌乱之中趁夜色集结，抄起趁手的家伙事聚集到了村镇中心，当他们撞着胆子一起涌现村口的时候......
他们所有人惊住了......
只见，月色之下，无数整齐的、闪亮着光芒的帝国扎甲，无数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银色光泽的骑兵长矛，无数披着马铠的军马，如同一尊尊华美无比的雕像一般，陈列在了村口.......
村民们来不及反应。
随着为首之人的一声令下。
无数的骑士，举着长矛，那些长矛在一瞬间燃出了火焰，他们架着那燃着火焰的长矛，如同一个个银色的死神一般冲向了村民......
那长矛划过，除了鲜血溅射，还有着无法扑灭的火焰.......
火焰如同从地狱归来的熔岩一般灼烧着村民们的肌肤、骨肉，他们的身体在瞬间融化、碳化。
无数的火焰随着骑士们的纵深，在夜间划出了无数道的火花。
房屋被点燃，木质的房屋燃烧着无法扑面的火焰。
地面的枯草成了导火索。
一场熊熊烈火，燃烧在阿特费尼亚村的上空。
照红了村民的惨叫和悲哀......
骑士们肆意的毁坏着房屋，肆意的屠杀着地上的村民，村民们在火焰中扭曲、在地上攀爬，在绝望中放弃的惨叫......
他们将尸体一个个叠在了村镇中心，顿时一个由三百多个尸体堆砌成的小山，被月光和火焰照耀得猩红无比。
百余骑士静静地停在了尸堆之前。
一个身穿着红色长袍的枯朽老者，在几人的搀扶之中，缓缓的走到了月色之下，火光勾勒着他的脸颊，如同一个毫无血色的骷髅......
他缓缓的抬头看着那尸堆，一道贪婪的神色一闪而逝，他左右看了看，问旁边的年轻人，
“萨尼翁。”
“《阿特费尼亚誓约》你找到了吗？”
一个年轻人身穿着华美的战甲，腰间悬挂着精美的战剑，他摇了摇头，他说道，
“很遗憾，教皇冕下，并没有从这些破损的房屋之中找寻到相关的线索......”
被称为教皇的老者微微的叹息，随即摇了摇头，伸出双手，闭着眼睛，对着眼前的尸体堆，他装作惋惜的说道，
“可怜之人呐......”
“你们为我的救世而牺牲......”
“你们的灵魂纯洁，而死于悲惨之中......”
“我将为你们超度，愿你们魂归天国......”
他念诵起了经文，声音轻柔得如同月光，一股股淡淡的光芒从他的身上散发，如同无数细小的牵引一般，那尸体堆上的影子，在受到了这股牵引之后，缓缓的飘向了他的体内......
而与此同时......
在那尸体堆成的山丘之下。
一双惊慌的眸子。
目睹了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