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拉文尼亚（1 / 1）
帝国历-1088年，冬季，十月底。
大雪纷飞、弥漫了地中海以北的所有陆地。
即便是沿海的泽翁尼卡，地面上也覆盖上了一层皑皑白雪，若非专门有人清扫积雪，否则道路上的厚厚积雪，将会严重阻碍车辆、牲畜以及人员的通行。
在人口众多、热气腾腾的城市尚且如此。
而城市的郊外、乃至在更远地方的、人口稀薄的村落，便更是如此了。
人们穿上了厚重的保暖棉衣、还在里面加上了毛皮保暖，一些和朋友打赌、从不在冬天加衣服的汉子，也纷纷在这寒冷和冰雪的攻势下，败下阵来，无奈的输给了朋友一壶热酒。
地上的积雪，一脚踩下去，能够陷进去半个小腿，而原本柔软的积雪，如果放着不打理，过几天就会变成坚固的冰垢，一些质量差的锄头甚至在凿开冰面的时候，被坚硬的冰垢崩断。
在神圣拉文纳帝国境内，人们的生活尚且稳定，有着泽翁尼卡作为稳定的粮食产地，人们至少不会在冬天里挨饿。
而在半年多前驻扎的传教士，也会在困难的时刻，出面救助那些遭受难题的村民，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而在神圣拉文纳帝国之外的地方，村民们的生活，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北边的斯特吉亚人、以及他们的邻居诺德人。
北方的民族，本该早已习惯了寒冷，他们的祖先早已在雪原中与自然和解，他们身体中血，也已经刻入了雪花的形状。
然而，今年的寒冷，却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往常，即便是冬天最深的时候，那厚重的雪，也不过能够抵达人小腿、顶多是大腿，那寒风也无法冻住门窗、无法冻死暖和棚子里的牲口。
而今年的雪，却几乎漫过了斯特吉亚人的腰子，一些年幼的儿童、或者生理上残缺的矮子，甚至出门的时候，能被厚雪挡住视线。
每天早上要费老大的力气，才能摧毁冰碴，打开冻住的大门，而当他们漫过齐腰的大雪，走到牛棚、或者马棚查看的时候，却发现风雪顺着未闭严的窗户，将怀孕的母牛或者老马，给活活冻死了。
为此，斯特吉亚的男人甚至都没法出去喝酒。
他们担心自己一醉不醒，夜时在角落里被大雪埋住，或许在以往还有人能够发现他们，但是今年，那大雪绝对会把人整个埋住，而他们的婆娘将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诺德人的维度更北，而且还占据着一些岛屿。
当寒潮来临的时候，一些偏北的海域甚至都结了冰。
不过还好的一点是，他们的战船大多已经调遣到了一个距离瓦兰迪亚很近的岛屿，那里的海域尚且流动，虽然海水湿冷、但是并未结冰，他们将那座岛屿作为中转，从沿海的城市，入侵瓦兰迪亚。
诺德人和瓦兰迪亚人的战争，比中部战线更先开战。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只是卡拉德帝国的许诺，而是因为气候，这百年难遇的寒冬，已然令诺德人的物资出现了匮乏......
诺德人进攻瓦兰迪亚的原因，和草原人南下进军萨兰德苏丹国的原因大抵相似，天气太冷了、物资太匮乏了，库赛特的可汗看上了富裕的阿赛莱之地，兴盛的商业带来了丰富的物资，而那些物资，库赛特人只需要简单的掠夺一二，便可令族人吃饱喝足、度过寒冬......
诺德人也是这么想的。
瓦兰国王的军队，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那里已经被诺德人攻占下来了。
诺德人把奥斯蒂港洗劫一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无论是城内的贵族、还是平民，他们的家中的财物、金子、银子一切值钱的东西全部抢走，好看的女人也打包带走......
当德泰尔的军团赶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座混乱的、哭泣声遍地的城市了。
诺德人很聪明，他们并没有贪婪的，想要占据一座富饶的城市、统治城内的数十万居民，而是在搜刮完油水之后。
马上开船跑路。
如此娴熟、甚至专业的手法，不由得使人怀疑。
他们和海寇到底有什么关系？
或许和海寇不同的是，
海寇掠夺村子。
诺德人掠夺城镇。
一个代表着混乱、邪恶势力。
而另一个代表着诺德王国的战争意志。
一场失败的驰援，使得德泰尔的口碑，再一次的在众贵族之间滑落......
最大的保守派贵族，也就是托蒙德，已经被派遣到了泽翁尼卡，参与拉文尼亚之子的圣战之中了，而在托蒙德走后，其背后的家族势力，在派系林立的瓦兰迪亚王国中，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
那些主张战争、暴力扩张的激进派贵族，就差指着德泰尔的鼻子骂了，
“陛下！”
“诺德海寇肆虐在我们的家园！”
“如今大敌当前，您却还将近三万的士卒借给了所谓......拉文尼亚之子！”
“德泰尔陛下！”
“您......是瓦兰迪亚的雄狮！”
“是我们的王！”
“而不是是拉文纳的......狗。”
德泰尔是个聪明人，他能够看见境内贵族们的不满，那些有威望的家族族长，甚至已经在私下里密谋着一些什么了。
这些德泰尔都看在眼里。
不过，他并没有揭露、曝光这些贵族们意图不轨的行为，因为他知道，这样只会使得那些本身就不服气的人，更加的不满......
德泰尔叹息着，看着那些一言不发便离开的群臣，那些臣子们已然对他们的王失望透顶了。
德泰尔一个人承受着这些压力。
他知道，自己这场豪赌已经投入了大量的筹码，那些沉没的资本，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只能够相信拉文尼亚之子......
相信拉文尼亚之子，从这场战争之中胜出。
成为万王之王......
......
按照计划。
为了避免神所下达的末日预言的发生。
丹提前筹备了大量的物资，包括粮食、军械等等，大批大批的物资从泽翁尼卡，调往了北边的贾尔马律斯城。
在丹所看到的末日预言中，他们前期的失利，主要在于低估了敌人的实力、以及物资匮乏。
丹有理由相信。
如果有着充足的物资，那么他的从者。
能够守着城墙直到老死。
三万人驻守贾城，两万人留守泽翁尼卡......
求一个复杂的答案，并不简单。
但是知道答案，然后过来反推过程。
这就不难了。
哪怕是丹，也能够凭借此分配出超前的、不可思议的战略布置......
“只守不攻。”
“等我回来......”
“然后结束这一切。”
丹一锤定音。
他的想法，众臣虽然感到疑惑，但是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提出质疑了。
因为当丹说出“命运”二字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
拉文尼亚之子，将无人能挡。
他是神在地上的影子，调动命运的神之剑......
他的所言，如若带上命运二字，那便是命中所定了。
除非神的规劝。
否则世间所有的凡人。
都无法更改他的意志。
“基诺。”
沉默已久的身穿着厚重金甲的高大人影，早已在圣皇的身边守候多时。
“陛下......”
丹问道，
“准备好了吗？”
基诺回答道，
“全体禁军，集结完毕。”
“一千精卒，也已经于城外等候。”
“粮食、马匹都已经备足......”
“只待您......一声令下。”
丹披上了轻质的金色铠甲，戴上了象征着圣皇的桂冠头盔。
转身骑上战马，攥着缰绳，马蹄踏冰而行，走在了身后数十位禁军之前。
禁军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的跟着拉文尼亚之子，沿着街道向外走去......
市民们看到了身穿神圣铠甲的拉文尼亚之子，纷纷驻足膜拜。
很快的，一行人在信者朝拜中，行至了城门口。
城外已有了千余士卒驻立，全副武装，手持着长枪、盾牌，腰挎着军刀，肃穆的守候在大雪之中，那纷纷而落的雪花，覆盖在了他们的护甲之上，显出一种肃杀之意。
“这些士卒都是精兵。”
“百战老兵。”
“一些人甚至经历过与您一起的所有战争。”
基诺提醒道。
丹点了点头，催着胯下军马，踩踏着咯吱作响的冰雪，走到了千军之前。
调转马头，正面众军。
金色调的战甲，在皑皑白雪之中，显得异常突兀、眨眼。
就仿佛是雪地中的太阳。
众士卒在见到圣皇之时，纷纷低下了头，一手持兵器，一手握拳捶胸，行了个简易的军礼。
拉文尼亚之子看着众士卒。
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四年前，我从拉文尼亚，来到此地。”
“我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坐拥半个天下......”
“靠的就是你们。”
“我的从者......你们先前或许是农夫、渔夫、猎户、商贩......”
“而在四年的征战之中。”
“你们已然成为了最优秀的战士......”
“而现在......我们的战争，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了......”
“我不想多说什么。”
丹顿了顿。
他转身，将象征着神圣拉文纳帝国的旗帜，高高的举起，在寒风与雪花中，旌旗随风摇曳。
身后的千余士卒心中激动的看着那风雪之中的伟大身影。
这是他们誓死追随的主。
而这场战争，或许是他们此生所经历的，最伟大的史诗......
一阵大风刮起。
卷起拉文尼亚之子的暗红披风，如火焰般在风雪之中燃烧。
他高呼道，
“众军随我！”
“出征......”
“拉文尼亚！！”
......
一路东行。
拉文尼亚之子返回故乡。
正如当初，他从故乡离开一样。
“归乡者......”
丹骑着马，行进在雪地之上，呢喃着。
这个名字，正是当初他创立的雇佣兵团的名字，如今这些军队之中，尚有不少人，是从【归乡者】兵团出身的。
大雪弥漫。
一千多背负着行囊的士卒，行进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之上。
数十位穿着者重型盔甲的禁军。
则是近身护卫在拉文尼亚之子左右。
一路上，他们经历过一些村落。
临近泽翁尼卡的村落，基本都安排了传教士的驻扎。
顺路，丹还微服私访了一个村子，看看他们的状况，不过丹并没有人前显圣，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他就远远的观望着。
小村子里木屋交错林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一些烟囱联通了屋内的壁炉，冒着袅袅炊烟，烟囱附近的雪，受到了一点温度，比周围其他地方融化的略快一点。
一些穿着棉衣、兽皮的村民，和传教士，在村子里忙碌着，或是清理积雪、扫开一条路，又或者是为那些缺少粮食、柴火的家庭，送送温暖。
传教士们没有想到今年的冬天会这么冷，也没有带加厚的教袍，而为了彰显自己的职责，他们又不得不穿教袍，于是他们就在教袍里先穿一层棉衣，然后再将教袍披在外面，不过这样会使得他们看上去鼓鼓囊囊的，活像一个个胖子。
小孩们总是亲切称呼他们为‘胖子神父’，传教士们被这么称呼也不气恼，他们笑着摸着小孩的头，从兜里掏出自制的麦糖、或者奶酪递到小孩手里。
......
“拉文尼亚之子......这就是我的故乡，当初我就是在这儿追随您的。”
一个士卒看着丹一个人眺望着祥和的村落。
他忍不住上前搭话。
丹恍惚的说道：“多好啊。”
“如果当初......我们也能够这么安静、幸福的过活......”
“兴许这世界上.....”
“也没有什么拉文尼亚之子了。”
士兵眼中溢出了泪水，他恭敬的半跪在地，说道，
“正是因为有了您......”
“我的故乡，才能过上这种生活。”
“只要勤劳、能干。”
“我们总能获得我们想要的。”
“没有人能够夺走。”
“......”
.......
一路东行。
丹的并不想要隐藏他的行程。
千余士兵，骑着骏马，浩浩荡荡的穿越过俄尼卡堡......
俄尼卡堡原先属于西帝国，当初丹缺粮的时候，曾向这里的主人讨要过，不过粮食没有讨要到，反而讨到了成百上千的箭矢。
后来，加里俄斯死了，而泽翁尼卡又隔断了俄尼卡堡与西帝国内部的联系，成了一座孤城。
城堡内的贵族害怕遭受到拉文尼亚之子的清算，拖家带口的跑路了。
于是现在这座城堡基本算是荒废了。
枯萎的植被绕在了城墙上，大雪覆盖了整座城池，就仿佛一个白金色的巨大雕塑。
“再前面就是波罗斯了......”
“我们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就在那进行的......”
丹回忆着。
几个参与过这场战争的老兵，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谁也没想过。”
“名震天下的拉文尼亚之子......”
“曾经是克罗托耳手下的一个小卒。”
......
千余精兵，骑上马就是骑兵，下马就是优秀的步卒，而弯弓搭箭的时候，则是优良的弓箭手，在无数场战争后，早已磨炼了他们的技艺、心性以及信仰。
他们高调的举着神圣的旌旗，骑着披挂着战甲的铁马，高调的从波罗斯城前路过，铁蹄踏碎冰雪，发出清脆的声响。
波罗斯城上的守军看到了那个旗帜的时候，急忙吹响了抵御的号角，无数的卡拉德之火架设在城墙之上，巨型的弩炮、投石机迅速的拼装着。
守城的将领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压力，看着远处而来的铁蹄......
传说中战无不胜的拉文尼亚之子......
神圣张扬的旗帜，在空中摇曳，那铁蹄只有数千，但是却给守军们造成了不下万人的压迫感。
而就在将领写下遗嘱，咬牙准备和城下的传奇之军决一死战之时。
那些骑兵居然哐当哐当的继续向前行军，并未在他们的城池之前停下......
这让神经紧绷的将领，顿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不打我？
下一刻，
将领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冷汗。
瘫坐在了塔楼的座椅之上。
心有余悸。
.......
拉文尼亚之子的铁骑穿过波罗斯，
穿过那片图里亚多斯曾经伏击他们的峡谷，
沿着大桥跨过大河，
绕过那片掩埋了阿特费尼亚旧事的森林，
当着沃斯特鲁姆城守军的面，驰骋而过......
最终。
拉文尼亚之子。
与他的从者。
停在了一片雪色蔓延的土地之前。
白雪覆盖了残垣断壁。
覆盖了旧日、与故事的开端......
这是他的故乡——
拉文尼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