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被下狱的动荡还没有彻底被激发,李斯的拜访只是文信侯府的初始反应,朝堂之上、后宫之中,所有的怒涛都渐渐要兴波澜。只在吕不韦入狱的第三天,赵姬就迫不及待地将陆千秋唤入太后宫中,遮遮掩掩地要与他说些什么。
可陆千秋只是几句话就将她问到哑口无言,长袖一甩,这位夫人就匆匆躲入到宫闱当中。而另一边,华阳太后却是非常平静了,只派人送过来几句话,让陆千秋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即可。
将华阳太后派遣过来的小宫女送走后,陆千秋对着身边的人笑道:“看来他们都以为我是为了母后与文信侯的事而动手。”
这秦王的宫殿,有些时候,是不能掩盖住所有秘密的。
他身边的宦人尖细着声音道:“那些人又哪里知道陛下您的威能呢?”他尊敬且崇慕地看向陆千秋,就像是在看到一位即将带领他们走向神坛的神人。
陆千秋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
相里氏带着那位全身甲盔、负责护卫秦王宫安全的将军往前行去,他们身后跟随着一列人,那被卸下了手脚的偶人也在其中被一起带来,他们走到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在经过了十七道十分严密的关卡后,终是走到了最后的一扇铜门前。
门前林立着披着黑甲的卫士,他们扫过来的目光有如火炬,仿佛比他们手中的矛戟更具有威慑力。
相里氏出示了一块虎形的玉牌,在让为首的人检测后,才终于得以进入到缓缓曳开的巨大门扉后。火把在两侧腾得升起,照亮了内里巨大无比的空间。
无数嘈杂的声音涌入到他们的耳中。几十个人立大小的大缸正在被煅烧,噼里啪啦的柴火贪婪地舔舐着缸底,缸里古怪的液体不断地在冒出泡泡,有穿灰麻短袖的人在往里面投入些奇怪的东西,他们踩在搭在缸边的矮梯上,手中持着长棍,在投入后开始不停歇地搅拌。树皮、麻头、乃至是破损的渔网,都在翻滚中惊鸿一现。
浓烟从上方的烟囱里冒出,如果有人顺着这烟道往外爬,他们就可以很惊讶地发现,外面已经是咸阳城外了。一队队黑色的甲军在不断地巡逻着,瞧他们那防守的程度,已经足够与战时的营地相媲美了。
那些不断沸腾的大缸并不是这里唯一神奇的东西,除开那些劳力的人员外,在另外的一边,几个白首的匠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他们手里持着一种薄薄的、微黄的的事物,正在对上面某些东西吵得面红耳赤。在他们的身后,是一辆木制的大车,它有着圆滚滚的四只木轮,上方有一条长长的手臂一样的杆子,而杆子的下方,则是悬着一个铁制的寒钩。
偶人幽幽的目光随着这些悄然转动。
“不!你这个愚木的脑袋!”其中一人高喊道:“陛下给的图纸上分明是说,我们要在这里设置一个活动着的轮珠,别以为你那一套在什么地方都行得通,你只是个造水车的,哪里懂什么勾臂车!”
“你才是个一意孤行的混球!”另一人跳将起来,将手中的一块木块猛地敲击在前一人的头上:“气死我了,我都说了,我们可以将几层的木头嵌刻在一起,让他们中心留下柱形的轴,这样一来,就可以得到一个活动的机关,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双方扑在了一起,顿时,衣衫与黄纸乱飞。
“把他们拉开!”一道厉喝声打断了这里的乱局,几个巡视的卫士立刻将这些老家伙分成了两边,可手被抓住了,脚还在互踢,一位黑着脸的宦人从后面走了进来,他年岁很轻,但气派一点也不小,他在这里管理了数年,再忐忑的脾性也被这里的老家伙们给磨没了,他冷声道:“将他们关进禁闭室,没有三个时辰不许放出!”
“……是不是有些短了?”他身后有人犹豫问。
宦人冷冰冰往后看一眼:“那你去替他们研究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