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源葵醒来的时候, 身上多了一件外套,她撑起身体,去看外套的主人。
对方仿佛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苏醒,依旧在注视着桌子上的文件, 白色的衬衫衬得他更加苍白, 表情无悲无喜。
“太宰。”
三源葵轻声开口, 把衣服还给对方, 还不忘道谢。
“衣服, 谢谢。”
“没什么。”
太宰治收回衣服,手指接触间很轻易地就感觉到了外套中还保留的温热, 他顿了顿, 没有再穿回的意思, 反而看似随意地把它搭在椅子上。
与三源葵沉睡之前的逃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太宰治注视着对方因为刚睡醒,还有些懵懂的模样,声音平静。
“我想是时候询问你了, 葵。”
三源葵眨了眨眼,把仅存的一点模糊从脑海中驱除,太宰治的脸色相当严肃,她敏锐地察觉到, 对方要问的可能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你在这里也有一阵了。”
太宰治先是说出了一个前提。
实际上这个“一阵”是需要打上一个双引号,就“长”来看,这个还不到一个月的“一阵”并不算长,甚至如果说是短也并无不可。
可谁让事情已经开始乱套了呢?
并非是计划或者什么,而是他自己。如果继续放任,太宰治甚至不想想象后面会变成起的么样子,他当然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计划, 可显然,他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不“正常”。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做把对方接过来到身边,查看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的事情。他应该是相当清楚的,这是一个直白到过分的孩子,如果对她问出自己的疑问,一定会得到回答。
可他没有。
或许是好奇,又或者是一时的兴趣,再或者是对方拥有的记忆,还有那份不属于自己的“熟悉”,他做出这一阵这样,放任对方的行为。
可现在不可以了。
太宰治想。
自己与对方到底算是什么关系?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他自己,更是早就有了结局。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对方离开,无论对方有什么想法,只要他让她完成,那么就再没有以后了。
这间办公室里,就不会再有除了死寂以外的东西。
这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鸢色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更加深邃的隐形,太宰注视着三源葵的目光仿佛是漂浮在两人中间的虚空一样,拥有目的地,又没有目的地。
他问出了最直接的问题。
“我想要知道,你寻找并跟着我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为了帮……”
话说一半,三源葵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帮助”之类的话,只是摇了摇头,如实回答。
“最终,不能说。”
“那么,阶段性的目的呢?”
太宰治垂眸,带着恰到好处的失望。
“既然最终目的不能说,那么阶段性的呢?”
三源葵的回答相当迅速。
“更喜欢太宰。”
“更喜欢……我?”
这是太宰治第二次听到三源葵说这句话了。
第一次,是他在窃听器里,听对方在尾崎红叶那边说出的,却没想到会在现在,听到第二次。
可为什么要更加喜欢自己呢?
太宰治的脑袋迅速运转,各种猜想层出不穷,最终,定格在一个不可思议却又最有可能的猜测上面。
在那个世界里,与三源葵羁绊最深的人是织田作,她甚至在对方死亡的时候,用她的能力拯救了对方,代替死亡。
而现在,对方没有再想找织田作,而是他太宰治,甚至就连最终的目的也不能说。
不能说,而不是不想说。
这其中的差别可不是一点,代表了强制性与非强制性。
而最重要的是,其他的世界并没有三源葵这个人,就像是突然造访人间的某个存在,在做完自己的事情后,就会离开。
那是不是说明,她的目的,其实与那个世界差不多,就像是现在。
她会主动去寻找并接近目标,所以在那个世界,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织田作。
那么,她为织田作做了什么呢?
被收养、共度时光,以及最后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一时间,太宰治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何种情绪,他是应该为这一份“单纯”的情感而感到庆幸?还是要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可笑?亦或是终于如释负重地松一口气?
这不是单纯的,是带着目的的,是并不纯粹的,甚至……是强制性的。
与内心复杂相反的,是脑海里无比冷静的思绪,甚至在为这份不纯粹而感到庆幸。
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已经相当明晰了,寻找时机,让对方完成任务,他甚至都不用再给对方安排未来的后路。
可即使是知道,他也不能用还没完成计划的时候来赌,那么就只能等到计划完成之后了。
总归会让对方满意的,而他大不了不过是多死一次。毕竟等到了那时,这个世界是容不下他的。
所以是轻松的。
大概是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