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过一晌,临近半晚时分,一众人都在军帐里闲话,虽是闲话却也暗藏玄机,双方陪客四五人苍狼和仓鹰带着几个兄弟坐在小公主下首,对面则是一群文质斌斌的接亲队伍,魁梧的汉子们不善言语、更不爱这种场面,只顾埋头吃酒。
小公主苍狼和花台都是不善言语之人,只问答了几句便不再言语,只有魏长泽顶着一张光彩熠熠的面庞,丝毫不顾场间的安静,一会这个吃的不错,一会这个酒还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小五已经回来了,他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四岁,又生得瘦弱,比旁人机灵,十分擅长攀爬躲藏打探消息,平日里被清风十分宠溺,故比旁人活泼好动,这个年纪正是好奇贪玩,听魏长泽说些京城里的繁华,恨不得立时赶过去。
正是两人面红耳赤争论着时大漠得黄沙烈酒还是京城得女儿红更烈时,一个十分年轻得姑娘进了帐子,最先瞥见得是掀起帘子得那只手,骨节分明,虽有些纤细,却有力,仔细看手背上还有一道细细得伤痕,许是年岁久了,几乎淡不可见。这女子手腕上带着一只碧绿的镯子,穿了一身大红窄袖衣衫,脚下是一双牡丹纹样的登云履,鞋面绣满了祥云和牡丹,颜色鲜艳,鞋底却沾了些泥土和草碎。
众人安静了些,连小五都噤声悄悄得往后退了退,苍狼上前给接下了这姑娘的披风,便跟在这姑娘身后立定,没有再落座。
花台抬眼打量了几眼这姑娘,自打知道主事的另有其人,他心中便有些隐隐不安,这次联姻圣上十分重视,本不该他和魏长泽来迎,但偏偏三皇子在外地,二皇子又感了风寒,这差事就落在了他和魏长泽头上,本是一件好事情,接了人回了京就是天大的功劳,只等着赏赐就行,也是因此,迎亲队里被塞进了许多京城世家子弟,也算是出来历练一番,将来家里运作谋些职位也好说。
哪知他们这队人马才到边境就遇到了一伙强悍的贼人,只远远的跟着他们的人马,他们快对方就快,他们慢对方就慢,他们这群人说是禁军,在京城里耀武扬威,说到底不过是各世家子弟来混个差事罢了,本以为都是各清闲富贵的差事,那想就遇到了这事,前两日众人还能淡定,过两日便是花台也压不住了,人心惶惶,甚至有人想要偷偷溜了,好在花台和魏长泽约束着,又加强了夜间巡视安防,让那伙人无可乘之机,跟了几日便不见了踪影。
只是到底失了算,昨日半夜时分,因连日来奔波加上这几日心神紧绷,众人睡得熟,那巡防的打了盹,就被贼人摸了进来,连烧了粮草军帐,火光四起,马鸣阵阵,花台从睡梦里惊醒,迅速的摸起了床头的佩剑,出了帐子正撞见魏长泽,他被侍从拉起来,衣衫还没穿戴整齐,只摸了根腰带随便扎在了腰间,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四周人影晃动,伴随着哭声叫喊,夜色深沉,甚至有些分不清两方人马,花台来不及想什么,一脚踢翻了扑过来的的蛮子,一剑刺了过去,踏着满地鲜血让众人靠拢过来。
至今花台还都觉得指甲缝里都是干涸的血迹,怎么也洗不干净,他和魏长泽自小长在京城,虽不似长泽那般家世显赫,但也是京城名门,他们都是不惹尘埃的公子,活在京城繁华高贵的云端,那一夜,无论他还是长泽亦或是其他人,都是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从云端到深渊,不过一步之遥,在那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冷静,也许最初是有惊慌的,可那一点惊慌过去,他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公子司军,文韬武略,沉着冷静,可到底还是没能护住所有人。
“魏公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清风解下披风,接过了小五递过来的茶水,不紧不慢说道:“早就听闻令尊大人乃是名满天下的美男子,今日见了魏公子,果然生得一副好样貌。”清风眉眼带笑,不等魏长泽接话,“魏公子可许了家室没有?”
纵是魏长泽平日里再放荡不羁,此时内心也有些震撼,这哪里是个姑娘家,哪有一见面就问人家有没有家室,魏夫人虽也有意让魏长泽早日完婚,可都被他以差事为重给推脱了,抬头看着面若桃花的清风笑咪咪盯着他,突然之间就涨红了脸。
清风差点笑出了声,这个魏长泽表面一副风流潇洒的样子,却还是这么不禁挑逗,看着他红了脸,也没再继续追问,她盯着手中的茶碗看了许久,心中思忖,也许只是短暂的一刻,她抬起头瞥了眼花台,那男人端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视,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