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再见（1 / 1）
顾嘉月从未想过会在矩州见到江陆离。
他不是带兵打仗去了吗？
不对，他们打了胜仗，早就班师回朝了，但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京都吗？怎么就出现在这里呢？
“你……”
其实要是认真算起来，他们也不算熟络。
虽然之前江陆离在桃花村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们之间的交流多是关于如何教育学堂的学子的，偶尔顾嘉月也会去教他画画，但此时二人又是夫子与学生的身份，谈论的自然也是关于画画的知识。
除此之外，他们私下好似并没有多少交集。
后来江陆离就离开了桃花村，除了他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之外，直到过年前他们都没有联系。
所以这突然碰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陆离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攥紧，指尖都泛了白。
别看他表面站得笔直，嘴角还挂着浅淡的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麻。
该说“好久不见”吗？
会不会太客套，显得生分？
聊孩子们的考试？
又怕让她觉得自己刻意找话题……
琢磨了半天，最后从嘴里挤出来的竟是一句：“吃了吗？”
顾嘉月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身后还亮着灯的火锅店。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路边灯笼晃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尴尬像细密的网，悄悄裹住了两人。
“是哈，你刚看见我跟宋小姐从火锅店出来的。”江陆离说完就想抽自己嘴巴。
这是什么蠢问题！
明明亲眼看着她从店里出来，还问“吃了吗”？简直是脑子短路！
他耳根悄悄泛红，眼神都有些闪躲，不敢看顾嘉月的眼睛。
顾嘉月瞧出了他的紧张，虽觉得有些莫名，却还是顺着话头笑了笑，眼角弯起两抹浅纹。“是呀，这家火锅味道确实不错。你吃了吗？没吃的话，我陪你再进去吃点？”
“不用，我已经吃了！”江陆离连忙摆手。
其实他从京都纵马赶来，一天没沾过吃食，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可话到嘴边，还是硬撑着说吃过了。
他怕说没吃，会显得自己狼狈，更怕麻烦她。
可话刚说完，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江陆离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中间像横了层看不见的膜。明明离得近，却总觉得隔着点什么。
“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刚到矩州吧？身上还沾着尘土呢。
“刚到，还没找呢。”江陆离顺着话头往下说，故意露出些无奈的神色，“这段时间城里全是赶考的学子，客栈都住满了，问了几家都没房间。”
“那你去我们住的客栈吧！孩子们都去考场了，今晚你可以先在宇河的房间住上一晚。”
这正是江陆离想要的结果。“那就打扰你了。”
“有什么打扰的？你不也是孩子们的夫子吗？”顾嘉月笑着往前走，“正好明天孩子们考完出来，见到你肯定高兴。”
“嗯，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江陆离跟在她身边，脚步慢了半拍，声音里带着几分认真，“我打算继续回求是学堂教孩子们学问，不知道顾山长欢不欢迎？”
“不走了？”顾嘉月停下脚步，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在京都身份尊贵，怎么突然说要留在桃花村教书？
难道京都的一切他都不打算要了？
不对，他可是郡王，与生俱来的身份可不是他说不要就不要的，难道京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正想开口询问，可转念一想，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能打探对方私事的地步，便把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转而问起了叶允棠。“对了，叶允棠在京都怎么样？没受委屈吧？”
“她挺好的，皇后很喜欢她，太子也常照拂她。”江陆离放缓了语气，细细说着，“就是皇上明里暗里总让她多琢磨些杀伤力强的武器。我离开京都时，听说她给皇上递了份强弩的图纸，皇上十分高兴，又赏赐了她很多金银珠宝呢。”
听到这话，顾嘉月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叶允棠人又聪明，特别在物理方面一点就通，但性子单纯没有什么心眼，别人一眼就能看透她在想什么，这样的人很难不讨喜。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客栈走。
夜晚的街道很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偶尔掠过的晚风，之前的尴尬渐渐淡了些。
刚踏进客栈大门，顾嘉月正想指给江陆离顾宇河的房间，突然听到“咕噜”一声。
是从江陆离肚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不算大，却在安静的客栈里格外清晰。
江陆离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暗骂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
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时候叫！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眼神飘向天花板，不敢看顾嘉月。
顾嘉月倒没多想，只当他是下午吃得早这会儿饿了，笑着说：“饿了吧？我让掌柜的给你做点吃的。”
“那就麻烦你了。”江陆离也不再假装矜持，干脆顺着话头应了。
都已经这么尴尬了，再硬撑反而更别扭。
顾嘉月叫来了掌柜，说明来意后，掌柜却面露难色，搓着手说：“姑娘，不是我不想弄。是咱们客栈的厨师忙了好几天，我想着这两天考生都进考场了用不上厨房，就给厨师放了两天假。现在客栈就我一个人，要是客官不嫌弃，我去给您下碗面？”
顾嘉月看了眼掌柜那保养得当的手，一看就不是一个会下厨房干活的人。若是让他弄，弄出来不好吃的话江陆离应该吃不下去吧？
“掌柜的，你们的厨房可以给外人使用吗？”
“当然，之前的住客偶尔也会自己下厨做些家乡口味的。”掌柜连忙点头，“米、面、鸡蛋、青菜都有，都是新鲜的！”
顾嘉月转头看向江陆离，“现在有点晚了，要不我给你做碗手擀面？或者你更喜欢吃饺子？不过饺子的话可能要多等会儿。”
江陆离没想到还能吃到她做的饭，眼睛瞬间亮了些，连忙站起身。“手擀面就好。我去帮你烧火，两个人快些。”
“好。”顾嘉月没拒绝。
她来大乾两年，别的没学会，做手擀面倒是练了几次。
就是烧火总不行，每次他都要家里人帮她把火点燃后她只负责添柴就好。
有江陆离帮忙烧火，确实能省不少事。
到了厨房，掌柜的指了指食材摆放的位置，又偷偷看了眼两人，捂着嘴偷笑了两声，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开客栈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
这两位之间的气氛，哪用得着他在这儿当电灯泡。
厨房很快就剩下顾嘉月和江陆离。
江陆离显然是会烧火的。
只见他拿起火柴，擦燃后凑近灶台里的干草，轻轻吹了口气，火苗就“腾”地窜了起来。接着他又添了几根细柴，火很快就烧得旺了，橘红色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温和。
顾嘉月拿出面粉，倒在陶盆里，又打了个鸡蛋进去，开始加水和面。
她一边揉面，一边在心里回想奶奶以前说的话：“做手擀面，面要和得筋道，水不能多也不能少，软了擀不起来，硬了嚼着费劲……”
可理论归理论，实操起来还是手忙脚乱。
她先加了点水，揉了两下觉得面太硬，根本揉不动，又加了点水，结果面又软得粘手。
没办法，只能再抓把面粉放进去。可能是抓得太多了，她又觉得有些硬了。
硬了加水，稀了加面……
反复折腾了好几趟，原本一小坨面粉，硬生生被揉成了碗口大的面团，她鼻尖上还蹭了点白面粉，看着有些滑稽。
顾嘉月看着盆里的面团，尴尬地挠了挠头：“好像……有点没掌握好量。”
江陆离放下手里的柴，走过来按住陶盆，语气自然。“你去看着火，我来揉吧，我力气大，能揉得筋道些。”
“行……”顾嘉月也不矫情。
她知道自己这点手艺，真要靠她揉面，指不定天亮了还吃不上。
江陆离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掌心按在面团上，力道均匀地揉了起来。
他揉面的动作很娴熟，面团在他手里渐渐变得光滑有弹性，一点都不像个养尊处优的郡王。
“你会做饭？”顾嘉月坐在灶台边添柴，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问。
她总觉得，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应该是“君子远庖厨”，哪会做这些家务事。
江陆离没抬头，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平淡地说起往事。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我爹为了磨我的性子，把我丢到乡下一户人家寄养。那家人穷，每天忙着下地干活，做饭的活就落在我身上了。”
他顿了顿，嘴角悄悄勾起一点弧度，“不光会做面条，我包饺子也好吃，有机会做给你尝尝？”
他背对着顾嘉月，没让她看到自己泛红的耳尖，也没让她察觉自己说话时微微加快的心跳。
顾嘉月正要点头答应，突然看到江陆离猛地直起身子，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手飞快地抓起灶台上的菜刀，朝着窗边掷了过去！
“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