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克斯爽快地承认了这一点。
高大的人鱼此时正立在领域的上方，身子外面裸露的肌肤已经被一层浅浅的鳞片所覆盖，像是凭空披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战甲。
他垂在身边的手指上指甲暴涨，那十只指甲微弯，边缘泛着锋锐又冰冷的光芒。
如果有对人鱼族了解的人在场的话，就会知道这是人鱼极其罕见的战斗形态——只有在情绪激动或者是战意到达顶峰的时候，才会不受控制地显露出来。
“滚出去。”赛克斯眼瞳早已变成危险的竖瞳，比任何凶残的海兽都还要可怕几分。“滚出死亡之海。”
*
赛克斯自己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在按照老朋友的说法安心等待，还特意跑去安抚了一下心烦意乱的代子，将海精灵王室暂时没事的消息告诉了他。
这极大地安抚了小王子的情绪，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请求赛克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
安抚好了代子，而玩家们那边的运动会也结束了，游戏进入了无事可做的短暂长草期。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赛克斯更是没有什么事要做，于是干脆跑去了存放有人鱼蛋的空间之中，和那一百只被装进箱子的人鱼蛋为伴。
闲着没事的人鱼又像是之前那样，捧着几本魔法书籍想要给这些人鱼蛋再念上几遍，他坚持认为罗巴的快速破壳一定与之前的“胎教”有关系。
但事实却不遂人愿，从孵化箱安放到今天，早已经超过了罗巴进入孵化箱时间的两三倍还要多，但偏偏这些人鱼蛋们连一丁点的动静都没有发出来过——
没有回应，没有翻身，没有用蛋壳轻轻地撞击箱板，没有周围能量的忽然减少，更没有什么奇迹般的破壳而出。
为什么和罗巴孵化的时候不一样？
难道是后来严双文他们制作孵化箱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为了保险起见，赛克斯甚至又专门找到了严双文，盯着对方做了一个孵化箱出来。但这个孵化箱换给其中一个人鱼蛋的时候，那蛋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赛克斯忧心忡忡地看着一堆毫无动静的“后辈”们，他早就在这个充当“孵化室”的空间里布置了比其他几个更浓厚几倍的异界能量，本以为可能会不够这些幼崽孵化时的所需，却没想到这段日子以来能量根本没见少过。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两次孵化的“区别”又在于哪里？
对于孵化一道毫无经验的新手人鱼很难搞清楚其中的区别，没有族人们的经验做参考的他也只能两眼一抹黑，试探着用各种方法促进人鱼蛋的孵化。
就比如增加光照、或者是借用埃拉的小音箱播放舒缓的音乐、又或者是投放摩多摩多的异界能量······
但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那一百个人鱼蛋依然不为所动，老老实实的就像一个石头做的蛋一样蜷缩在孵化箱里。
要不是赛克斯确实能感知到其中的生命气息，他说不定以为这些后辈们在漫长的时间里······出现了让他无法接受的问题。
被孵化的进度所困扰的赛克斯离开了孵化室，他现在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一旦感觉到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像是之前那样将领地巡游个几遍，纷乱的心情往往就能够沉静下来。
但是，
这一次，
赛克斯在领地的边缘停了下来。他的尾巴停止了摆动，而周身的强大的气势甚至将附近的海水都搅起了大大小小大漩涡！
这一次，他纷乱的心情却因为巡游而更加纷乱。
人鱼的鳞片浮现，从腰腹一直蔓延到了两只胳膊，指尖弹射出了锐利的指甲，接着，那鳞甲还在继续向上覆盖，一直覆盖上了那修长的脖颈，就连白皙的脸侧都多了几片隐隐约约的银色鳞片。
“滚出去。”赛克斯的瞳孔危险地缩紧。
“滚出死亡之海。”他看着对面的那只塞壬，发出警告的嘶吼。
***
“你可不能这样，人鱼。”对面的塞壬微微一笑，全然无视了这屹立于食物链顶端的警告。
他的外形和人类一模一样，但和普通的人类相比，身后却多了一双宽大的羽翼。
对方的头发是白色的，羽翼也是白色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白色带着金色的绣线，像极了赛克斯在人类世界看到的那些“天使”的画像。
但那人的眼睛却根本不像是一名天使。最起码天使的眼睛里不会出现戏谑、恶劣和兴味盎然这样的情绪。
赛克斯盯着对方那双和他几乎一样的金色眼睛看了一会儿，心中早已经冷嗤道——
说一只塞壬纯洁无瑕？那绝对是对塞壬族最恶毒的攻击。
虽然眼前的这只塞壬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敌意，但是······
赛克斯的视线落在了他那被手套包裹住的双手上。
那手套下面的鸟爪，恐怕已经在蠢蠢欲动了吧？
“人鱼的领地上不欢迎任何一只塞壬的到来。”赛克斯牢牢地挡在了对方的必经之路上，拒绝的姿态和他蓬勃的战意一样明显。“不要脏了人鱼之海。”
“那可真是难办。”那只塞壬却并不生气，他假模假样地挠了挠下巴，做出一副万分苦恼的样子来——
“我可是听说有只可怜的小蜗牛还被困在精灵宫殿里，如果再晚去上几个月的话······相信那肥嫩多汁的蜗牛已经被吸成肉干了吧？”眼前塞壬的五官看起来又圣洁又精致，可说出来的话却和他的外表堪称天差地别。
赛克斯的眼底掠过一丝清明。
汤姆？
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之前汤姆让他答应的事情，那句不管见到谁都不要生气······
难道指的就是眼前这只，
又狡诈、又恶毒、又诡计多端、又晦气的······
塞壬？
白发白翅膀的塞壬站在原地任他打量，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抬起双手来，好让赛克斯能看的更清楚——
“惊喜吗？人鱼？”
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我可是带着珍贵情报而来的——”
“——大救星呢~~~~”
赛克斯的指甲又暴涨了几厘米，这是对于对方挑衅最好的回应。
塞壬对于人鱼的怒火视而不见，甚至还乐见其成，好像还有点想要和他在这里打上一场的打算。
但有人却看不下去了，
“咳，咳咳。”一道刻意的咳嗽声响起，声音的主人从远方赶了过来。
新来的人有着一头青灰色的长发，即使是经过了迅速的赶路，那长发依然被整整齐齐地束在身后，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过。
而赛克斯倒是对这第二人的脸有些印象。
包括对方长发也遮掩不住的那双尖耳朵。
“海精灵族的······外交官？”赛克斯沉声问道。
“是我，尊敬的领主先生。”海精灵族的外交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我奉海精灵族的意愿而来，有些重要的情报需要告知您这样伟大的强者。”
“旁边的这位是计划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虽然人鱼族和塞壬族的矛盾······再次为我们的失礼感到抱歉。”
他抬起头，用那双冷静又克制的眼睛看着战斗姿态的狂暴人鱼，用更多的理智去说服对方——
“汤姆先生一定和您说过这件事了吧？”
“大局当前，请······最少先听我们说完。”
赛克斯沉默了。
外交官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塞壬的面前，阻隔了这两个天敌之间的对视。
塞壬不屑地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这样的沉默之下，人鱼身上的鳞片一寸一寸地消退下去，重新隐回到了身体之中，那双野兽般的金瞳也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
理智和冷静重新支配了这条人鱼的大脑。
外交官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在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能如常地说道：“赛克斯大人，请您寻找一个合适谈话的地方，好吗？”
即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海精灵族的外交官，在刚刚暴怒的人鱼气势之下也忍不住有些腿软。他的眼底不着痕迹地掠过一丝震惊——这条安居于死亡之海的领主，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强大了？
他原本以为领主前十已经是对于这条年轻的人鱼的称赞，却没想到今天一见······
人鱼族······
外交官重新打起精神来，跟在了沉默引路的赛克斯后面。
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人鱼族的实力越强、他们也就越有利才对。
那位少不经事的小王子，居然意外地和这样的强者产生了联系，也算是他独有的运道了。
***
外交官的话成功说服了赛克斯，
对方不愧是海精灵族一直和外界联络的外交官，无论是出现的时机还是说话的方式和礼节，都挑不出一丝的错误来。
而他那冷静和克制的话语也成功地将赛克斯从个人的情感之中拉了出来——
这位外交官说得对，如果事态已经发展到需要一只塞壬作为不可或缺的环节的话，那么海精灵族、或者说是影那边的事态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汤姆不可能不知道塞壬族和人鱼族的仇怨，但即使如此、即使他努力提前打好预防针、去向赛克斯要一个“不生气”的保证，也要将这只塞壬送到他的眼前，
这可能只是为了气他吗？
想也知道绝对不可能。
外交官世代都为海精灵族的王室所服务，他的意思也代表着海精灵王族的意思。
无论是汤姆还是海精灵族的王室都不可能是不明白事理的傻子，所以提供一个隐蔽的地方听对方把话说完······
这才是当务之急。
人鱼的领地里哪里才算隐蔽？
撇除掉四个存放着人鱼蛋的空间以外，恐怕就只有人鱼塔才算是铜墙铁壁的建筑了。
这种隐蔽并不仅限于被魔法窃听、被炼金道具窃听这样的小型危机，最需要防备的还是······
那些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
赛克斯将身后的两个人带到了人鱼塔里，在路上他特意更改了玩家们对他们一行人的认知，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们三个的存在。
反倒是他听到身后那只塞壬饶有兴趣地对着玩家吹了个口哨，
人鱼默默捏紧了拳头。
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先等外交官和这只阴险的、狡诈的塞壬把话说完，到时候再将这个晦气的东西赶出人鱼之海。
他还存放着不少的除味剂，等到把塞壬赶出去以后，有着足够的时间将整片海域重新消一遍毒。
外交官担忧地看着前方人鱼绷紧的肩膀，然后异常不赞同地看向了身边的那人。
“厄里斯先生。”外交官温和有礼地开口道：“如果您想要如愿以偿的话，最好收敛一下现在的行为。”
“我的行为怎么了吗？”叫做厄里斯的白发男子诧异地挑眉。
“您知道我的意思。”外交官不为所动。
塞壬盯着对方那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看了一会儿，颇觉无趣地服了软。
“好吧，好吧，真是古板又无趣的家伙，啧。”
-
虽然玩家们并没有看到塞壬和外交官的经过，
但是当一只塞壬出现在人鱼的领地上的时候，那种天生相克的磁场简直比一颗核弹丢到海洋里引起的效果还要爆炸！
玩家们属于赛克斯后来带进来的“假人鱼”，自然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但当赛克斯带着塞壬从中心广场边上经过的那一刻，
在四个复活点下的独立空间之中，无论是否处在孵化箱的人鱼蛋却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异状！
“咚咚咚！”
“咚！”
“咯哒咯哒！”
是人鱼蛋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发出最基本的警告——
有很讨厌很讨厌的气息出现！
把他赶出去！
把他赶出去！
而在被掩藏的最深的空间之中，除了赛克斯以外不可能有人会回应他们，赛克斯本人此时也在几百米之外，硬着头皮带着一只塞壬前往他的人鱼塔中议事。
人鱼蛋们只能徒劳地发出咚咚咚的噪声，用最无力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抗议。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有些人鱼蛋觉得焦躁不安却毫无办法，有些却本就处于天时地利的条件之下——
他们被安放在了由玩家制作而成的、为数一百个的孵化箱里面。
有着充足的光照、适宜的温度、以及周围充沛的特殊能量。
几乎是在一瞬间之内，作为孵化室的空间之中的能量就已经消失了大半。而孵化箱之中的动静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就好像其中的小生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挣扎出来，
好在这个世界上做些什么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为了抵制塞壬而激起破壳斗志的人鱼蛋们
【小剧场：关于突如其来的脑洞】
今天码到《英雄时刻》录像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个结合时事的小段子。
玩家：这也算是《英雄时刻》？？？大家都在鬼哭狼嚎地出丑，你告诉我这算《英雄时刻》？？
埃拉：（沉思托腮）嗯······怎么不算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点真的好低救命我当时边码字边笑，一定要码出来给你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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