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奇怪的衙役（1 / 1）
南城衙门，已经四天没见到自家大人的捕快衙役们，只觉得天快塌了。
登闻鼓敲了六声，意味着散值时间到了。然而，三班门房里的众人，没有半点下班的喜悦，一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也不知道大人伤势如何，有没有醒来。”
朱安泰一拍桌子，蹭地站起身。
“上哪去？”苗英立马喝道：“温老夫人说大人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你个憨货，又想跑去讨人嫌。”
“就是，那老夫人的医术多高明啊，上次头儿那么重的伤，老夫人都给救回来...唉哟！”
李春福话说一半，后脑勺就挨了一记削。
“姓朱的，老子忍你很久了。”春哥恼怒道：“他娘的，头儿骂你，你削我。苗英吼你，你也削我。咋的，欺负老实人呐。”
“就你，老实人？我呸！”朱安泰啐了一口：“也不知哪个不要脸的，盯着人大姑娘的胸脯，看个没够。”
“呸，你才看个没够。”春哥不甘示弱回怼道：“天天大人长、大人短的，你那是真关心大人？我看，你就是怕大人有个三长两短，说好的双倍月银没着落了。”
“俺老朱对大人，那是真心实意的佩服。谁像你个臭不要脸的，只惦记大人的月银。”
二人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便听仪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惦记本官的月银啊？”
雨声太大，所有人都没听到马蹄声。
众人扭头看去，便见心心念念的自家大人，笑呵呵在跨过门坎，走进甬道。
“大、大人！”
众人无比震惊地看着齐逸，只觉得大人丰神俊郎，变得更俊俏了。可看那眉眼，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朱安泰激动地冲上去：“大人啊，您可想死俺老朱了！”
齐逸好笑地看着肥头大耳的朱安泰：“想我想的多吃了几碗饭，一不小心又胖了几斤是吧。”
朱安泰面色一红，讪笑着挠了挠大脑门。
“还怕赶不上，大伙都散值了呢。”
齐逸边说边朝公堂方向走去，一众捕快衙役立马跟上。
“大人！”严崇康强忍着心底的激动，但还是掩饰不住地声音微微发颤道：“您的伤都、都好了？！”
“嗯。”齐逸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五奶奶温秀的医术，严崇康可是亲身感受过的。他心底有数，那位气质温雅的老夫人定非寻常医者，但这种隐秘之事大人不说，做属下的当不知道就行了。
一众捕役来到公堂后，立马很有眼力见地点燃几盏油灯，又有衙役将之前做的那几块银牌搬出来，原本晦暗的室内霎时亮堂了起来。
齐逸将布包往案台上一拍，笑道：“排好队。”
一个个立马依言照办，像往常那样列作四排。正奇怪大人这是要干嘛，便见齐逸从布包里抽出一沓银票，抖了抖。
“李春福”
听到自己的名字，春哥赶忙出列，屁颠颠地小跑到案前。
“查北城案子那几日，衙门里大小事务都由你操办，辛苦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属下份内之事。”春哥嘴皮子功夫比他的拳脚好使多了。
“这五两银子，不计在月银之内，是你任劳任怨的奖赏。”
说罢，齐逸抽出一张面值五两的银票，示意李春福上前来领。
从巡抚院署预提了一笔分成，特意麻烦库房，换了一百两小面额的银票。
春哥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大喜过望地上前接过银票。
五两，对于一个普通捕快来说，不是小数目，但也算不上大钱。可这是李春福这辈子第一次因为被认可而得到的奖赏，意义不同。
“朱安泰、苗英。”
二人麻溜上前。
出身三山十八洞之一苗家洞的苗英，虽是旁支，但好歹也是武林世家中人，比起其余同僚，他算是最不差钱的。苗英盯着大人的脸看了又看，总觉得大人比以前俊美了不少。
而老朱那双因为脸太大显得比例有点小的眼睛，则像是粘在银票上似的，怎么都挪不开。
齐逸好笑地摇头道：“你二人，跟我在北城查案，又是搬尸，又是打捞夜池，劳苦功高。这十两银子，算是一点小小心意，同样不计在月银和加班费里。”
朱安泰立马上前接过银票，苗英则是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礼，然后面色有点发黑道：“大人，能别提那事吗？我现在想起来，就、就想吐...”
“哈哈哈~~”
在场所有捕快都笑了，一一上前领赏银。最后轮到严崇康时，老严却婉拒了。
“大人，属下想把这笔赏银，留给万山虎。”
一听这话，苗英也把刚领的银票掏出来，铺在案上。
齐逸愣了一下，旋即心底微微一暖。
一个月前，这帮家伙跟万山虎和元成这些底层衙役的关系，说不上多么恶劣，却也好不到哪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郑迎松那样一个令官坐堂，早就心灰意冷的严崇康，只想混到混不下去了再另谋出路。而一众捕快也是跟着姓郑的不学好，吃拿卡要样样精通。
齐逸上任后，很快就摸清所有人的秉性。心性尚可的留下，像那个在国公府大婚当天故意侮辱万山虎的孙进，以及几个完全学坏了的捕快，则被他一一清理出衙门。
环境在很大程度上，确实可以决定人的心性。
齐逸有能力、有手腕，看似性情刚直，实则腹黑善谋，且背后还有巡抚大人与国公府两座顶级大靠山。这样一位顶头上司，南城衙门的捕快衙役们很难不服。不仅发自真心的崇拜，还在短短时间内改头换面，一个个都变得积极向上、充满干劲。
最重要的是，在齐逸的潜移默化下，这些土著们早已固化的阶级观念，正在发生巨大的改变。
譬如，他们从一开始难以接受一个底层衙役，突然一跃成为捕头，到现在拿万山虎当真正的头儿。当然，这也是因为老万自身实力够强，也够拼。
再譬如，捕快和衙役之间不再像以前那么冰冷，大家相处和睦，关系越来越融洽了。尤其是严、朱、苗、李等一众捕快，因为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彼此就像手足兄弟一般，都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可靠之人。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齐逸非常乐于见到的。
他欣慰地看着一个个主动将赏银交出来的捕快们，笑道：“来衙门之前，我已经去看过老万了。不就是手筋断了嘛，过几天就长回来了，用不着你们给他养老。”
齐逸从二爷处得知，北司坊事发当晚，万山虎为了让元成赶去国公府搬救兵，以一敌四，干掉四名八品武夫。达成四杀荣誉的同时，老万也受了不小的伤。
温秀奶奶并没有直接让早九去给老万送药，这份人情，自然是要留给他这个乖孙儿兼爱徒的。
“赏银还要不要，不要，那我可就都收回来了。”
“要，要要要！哪能不要呢，嘿嘿~”
老朱眼疾手快，第一个冲上去抢回自己的银票。紧接着，其余人也纷纷上前抢钱。
衙役们也有赏银，毕竟，跑前跑后的细碎活，都是这些底层牛马在干，齐逸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何苗呢？”
李春福负责给衙役发赏银，点到何苗的时候，连喊了三次也无人应答。
齐逸对何苗印象很深，对方就是在三圣庙现场验尸时，第一个主动站出来为他掌灯的年轻小衙役。
一个中年衙役踌躇了一下，面色微沉道：“大人，何苗他...他好像不大对劲。”
另一个青年衙役则道：“哪是不大对劲，那是很不对劲。这小子跟着了魔似的，天天捧着那盆破花。”
“你别说，真像着魔了。”又有衙役小声道：“前两天我看到何苗手腕上满是伤，像是牙咬的，就逗他说是不是被招惹了哪个小娘子。结果，那小子竟是冲我大吼大叫。”
“对对，要不是我拉着，何苗就冲上来跟鹏哥干架了。”另一个年轻衙役补充道：“别看他瘦得就剩一把骨头，劲儿可大了。跟练了鹰爪功似的，差点没把我胳膊挠断。”
说着，年轻衙役捊起袖子，给大家展示了一下被何苗抓出来的三道伤痕。
伤口已经结痂，从创面可以看出来，被抓伤时肯定流了不少血。
齐逸一眼就判断出当时的情形：“他人呢？”
众衙投纷纷摇头，反倒是李春福思索了一下，不太确定道：“快敲登闻鼓的时候，好像看到那小子抱着什么东西，去了监牢。”
齐逸眉头微蹙，当即起身，朝监牢疾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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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进门往左走，穿过一条不足十米的甬道，就是南城监牢。
此处关着的都是些偷鸡摸狗、奸淫掳掠之辈，涉及到人命或重大刑事案件的重刑犯，最多在这儿关押两三天，就会由提刑司的捕快提走。
监牢内有两进，外边四间牢房，关女犯。里头则有十二间牢房，关男犯。整体规模不大，囚犯也不多，只配了两名牢头和四名狱卒，两班倒，每班各三人。
齐逸与几名属下来到监牢大门前，便见木门虚掩。
严崇康上门轻轻一推，‘吱呀’一声，牢门开了。
外间是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墙上挂着枷锁、脚镣等物，依墙靠着水火棍和一条长板凳，那是给犯人打板子用的刑具。
正当间摆着方四方小桌，桌上摆着半袋蚕豆，三只茶杯。牢头和一名狱卒坐在长凳上，上半身则趴在桌上，像是喝醉了。
严崇康当即打起十二万分警惕，上前探了探二人鼻息，继而冲齐逸摇了摇头，正想说‘没事，还活着’。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牢房里传出说话声。
“说好的一口，就一口。”
“你快把他们吐出来，快吐出来。”
“不，不是的。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可是，你不能这样，你这样他们会死的。”
“快，快吐出来，求你了。你吃我吧，吃了我一样的...”
“不够？”
“那、那我想办法，我再想办法，你先把他们吐出来...”
从声音能听出来，说话的正是年轻小衙役何苗。
严崇康浑身毛孔猛地竖起，抬手摁在刀柄上，蹑手蹑脚地走到小房间连通牢房过道的侧门。
牢房内没点灯，一片晦暗中，隐约有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响起。
严崇康心底无端升起一股浓重的危机感，然而，未等他拔出长刀，便觉双脚蓦地一阵刺痛。
“大人，快...”
‘走’字还没说出口，严崇康突然失去知觉，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朱安泰、苗英、李春福，立马就要冲上去，却见严崇康被两条不知是什么的玩意，缠住双腿拖进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