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狼人(1 / 1)
做出决策后,罗德状若随意踏前一步,灰白风暴以踏地处为中心,向外扩散。
短暂遮挡敌人视野的同时,他身体前倾,地面被这一踏向着两侧推压来开,挤出一个比平地更加适合发力的凹陷。
下一秒,随着小腿、膝盖猛然用力,那踩在凹坑中的皮革战靴骤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如原地如爆炸般轰然绽开的泥土、石块与朽烂的植物根茎,以及一阵呼啸的风声。
在流形之拥减低风阻、增加移动速度的额外加成之下,罗德身形如离弦之箭,拉出一道长长的龙卷,劲风吹拂之间,不到十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而在这风暴箭矢的尖端,银白的枪刃自风暴侧面切出,光滑如镜、泛着白芒的锋刃上映出头狼的粗密毛发与尖利狼牙,以及它那双闪烁着黯淡红光,正在急剧收缩的狼瞳。
战技·回旋斩!
亮银色弧光拉出一道完美的弦月,划向头狼首级——
在枪刃及体的最后一刻,这头狼竟然反应过来,在本能与野性的驱使下猛地抬头,同时极速后跃。
伴随着微不可察的迟滞感,一道飚飞的血线,以及一把粗而硬的灰色毛发被卷入枪刃周围乱流中,被切削的更加细碎。
看到这一幕,罗德不禁皱起眉头:“伤口太浅了。”
反应很快,身体也异常灵活,是跟威斯特那位前任领主差不多类型的敌人,这种类型通常都对自己把握战机的能力非常自信,既然如此......
那就给它一个机会。
后跃的头狼四足轻巧落地,罗德没有给它喘息的余地,脚下再次踏步,一个碎步欺身而上,顺势拧身斩出战技大开大合的后两招。
果然,这头狼躲过第一斩后,预判出攻击轨迹,竟然不退反进,四足蹬地主动向前,越过枪刃的斩击范围,低头从第二斩枪杆下钻过,狼吻大开直直扑向罗德颈部!
“上钩了!”
眼中凶光一闪,无视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他脚下再次猛一踏地,掀起短暂的风暴,配合周身无形的湍流,极大程度减缓头狼扑击的势头。
几乎所有敌人在初次遇到【流形之拥】时,都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包括罗德自己也是如此,这匹头狼自然不会例外,他甚至能注意到那双红光闪烁的兽瞳中浓浓的惊愕。
因攻势受到预料之外的阻力,导致它身体短暂滞空、无处借力,罗德自然不会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心念电转之间,手中长枪剑枪瞬间切换为更适合短距离交锋的螺旋大剑,他压低身形,歪过头,令狼爪从极限距离撕过,脸颊上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膝盖猛一发力,手中大剑泛着白芒,带着呼啸撩向头狼侧肋——
战技·箭步上斩!
它抬起另一只前爪挡在胸前,但那毫无意义,柱状剑刃以无可阻挡的势头,将它的前爪折断,接着又将这只断爪碾入它的胸腔,使其大幅度凹陷下去,发出一连串骨骼断裂的脆响,最终顺着力道一剑将其斩退。
咚的一声闷响,头狼巨大的身体重重砸落到地上,又向后滑出数米,激起一大片尘土。
它侧躺在地面,凹陷的胸腔如破旧风箱不断鼓动,狼口中发出剧烈而痛苦的喘息,淌出大股鲜血与脏器碎片。
从手感判断,这一击已经破坏了它左胸腔内一大半重要脏器,它活不了多久,于是罗德不再理会它,转身向营地赶去。
咚——
但他还没迈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格外沉闷的心跳声,接着那本应差不多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头狼,竟又有了动静。
“嗷呜——”
罗德皱了皱眉,止步回头看去,那头狼正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发出一声狼啸,轻柔的月光如薄纱般披落在它身后,胸口处最开始被划开的浅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愈合。
折断的前肢已经能够勉强支撑身体,就连被大剑砸到大幅度凹陷下去、露出苍白骨茬的左胸腔,竟也在缓缓隆起,就好像其中断裂的骨骼,正在回到它们应在的位置上。
那双猩红的兽瞳死死盯过来,仍淌着鲜血的狼吻中发出狂躁而暴戾,带有浓厚威慑意图的低沉嘶吼。
“高速再生?怪物图鉴上好像没提到过恐狼还有这种能力......啧,不该贪那点灵魂,刚才应该直接点火干掉它的。”
思忖之间,罗德当然不会就这么看着对方恢复伤势,脚下踏地顺势点燃初火,令橙红的风暴再次遮蔽对手的视野。
初火燃起的瞬间,罗德意外发现自己脸颊上被划破的伤口中,竟然腾起丝丝缕缕不详的猩红血气,随后立刻便被灼烧殆尽。
“毒素,或者诅咒吗?是因为它的爪子?”
罗德心念一动,手中动作却没有停下,大剑切换回剑枪,做出投掷架式的同时,扭转身体,将卷动在火焰湍流之下的长枪朝敌人猛力掷出。
随后脚下蹬地,化作一道火光紧随其后,借助长枪撕开的短暂风道,以焰闪发动的突袭比上一次更加迅猛!
以罗德如今的体魄,通过战技全力投掷的长枪,几乎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来到那头狼的眼前,映着火光的瞳孔急剧收缩,显然是没有料到对手还能比刚才能快。
眼下它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只能以完好的右肢发力,向着左侧跃出。
裹缠龙卷、声势浩大的剑枪带着短促的轰鸣声从它身后掠过,掀起更大规模的乱流,形成一片短暂真空,令它侧跃出的身体被吸附了一瞬。
而这迟滞的一瞬,已经足够罗德来到它的面前。
时间的流逝似乎被放缓,它的前肢开始出现不自然的形变,肌肉迅速膨大、隆起,关节也发生剧烈的变化,但为时已晚,那双猩红的狼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红热的螺旋剑锋,缓缓钉入自己右肩。
嗤。
入体的剑刃使其体液迅速沸腾、沿着伤口蒸发,腾起阵阵白色烟雾。
死境之下,头狼的前肢再度膨大了一圈,整体形状愈发接近人手,尖锐的利爪奋力抓来。
罗德显然不可能再给它任何机会,左手继续推压剑柄,使其右肢无法动弹,同时令剑刃从其后背穿出,右手则抵住它的下颌,令它无法低头撕咬,同时心念一动,对掷出的剑枪发出召回指令。
头狼受伤的左肢此时正在极速恢复、畸变膨大,已经能勉强看出类人生物上肢的轮廓,在终于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后,它左手尖爪猛力抓向罗德颈部要害。
“哼!”
罗德低喝一声,松开剑柄抬脚对准其腹部便是一脚直踹。
咚的一声闷响,头狼维持站立姿态被踹的退后几步,此时它的上身已经完全脱离了犬科生物的范畴,两肩张开,凸显出典型的类人生物特征。
“不对,这家伙原本是人类?这是所谓的狼人?还是德鲁伊?”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便被罗德抛在脑后,那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你死我活的厮杀中,他现在需要思考的有且仅有一件事——
趁它踉跄后退、未能站稳时,罗德再次追身上前,双手高举,残破不堪的猩红大剑从手中显现。
那大剑很快便被初火点燃,罗德吐气开声,照着狼首力劈而下,这一过程中虚幻的大剑与火焰剧烈冲突,但在即将消散前又再度凝实了几分——
纷争之刃!
......
人们总是将时间,比喻成一条河流。
这河流无首,无尾。
因而无始,亦无终。
但对莱尔而言,记忆中的这条河流却总是显得断断续续。
他是跟随父母来到米德兰的,原本不叫莱尔,但父亲的姓氏有些拗口,久而久之,他在别人口中的称呼便被简化成了莱尔。
不说光鲜亮丽的米德兰中央大街,哪怕是跟故乡那条有着蜂蜜色石头砌成的墙壁、满是田园风光的乡间小道做对比,鼠尾巷的街道也显得狭小而逼仄,简直就像是哥布林的巢穴。
父亲说,来到米德兰是为了给他治病,可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他只是身体比同龄人更加瘦弱一些,跑两步便会气喘吁吁而已。
每当他问及这个问题时,总会被父亲和母亲以工作劳累为由搪塞过去。
在终于攒下足够的治疗费用后,父亲带着一位教士打扮的人回到了家里。
莱尔隐约记得,昏暗的灯光下,那教士穿着一身黑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身上并没有任何教会的徽记或标识。
接着便是持续了整整一个水银周期的高烧。
一场大病之后,莱尔感觉到自己感官中的世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变化正在逐渐加重。
半夜时屋外臭水沟中老鼠的动静开始变得刺耳,门外小偷试图撬开门栓的‘巨响’令他心生烦躁。
他开始厌恶来自衣物的拘束,哪怕那上面已经被母亲打满了补丁。
他开始享受赤足踩在土壤上的触感,哪怕那被他扔到一旁的鞋履,需要父亲辛苦工作一整天才买得起。
他开始逐渐对正常的食物失去兴趣,反而是在见到半熟食物后,腹中会升起一股病态的、难以抗拒的饥饿感。
临近月中时,更加可怕的事出现了,莱尔听到耳边不时传来莫名的低语,夜晚时这种情况尤其严重。
仅有的几个朋友也说,他现在看人的眼神有时会莫名让人感到害怕,比起人,更像是在荒野中游荡的猛兽。
而更加感到害怕的,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莱尔自己。
但他有种莫名的预感,必须马上离开家,离开父亲和母亲,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不,很快会做出某种无法挽回的事。
在暗自决定离开家的那个夜晚,莱尔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只存在于童年模糊的记忆中,早已连名字都忘记的故乡。
仿佛离开故乡、去往米德兰后所有令人不快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而他现在所处的,才是梦醒之后真实的世界。
他在小溪边忘我的玩耍,甚至用嘴叼起一条肥美的鲑鱼,正当他想要将鱼带回家给母亲看时,脑海中却又有另一个念头在不断回响:
不要回家。
不要回家!
恍然间,莱尔又见到一名身披黑袍的猎人在追逐他,出于恐惧,他便下意识地沿着那条河流逃跑。
待那记忆的河流再次接续上后,莱尔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身处一片荒野。
头顶是黯淡的弦月,而口中衔着的,也不是什么肥美的鲑鱼,而是一颗已经开始腐烂的人头。
莱尔已经记不起这颗脑袋属于谁了,于是它放弃了思考,微微扬起细长的下颌,便令口中肥美的鲑鱼抛弃,张嘴接住,囫囵下肚,随后对着分外美丽的弦月,发出一声悠长的狼啸。
“嗷呜——”
......
“不要......回家......”
由于那莫名其妙的语言通晓能力,罗德大致听懂了眼前与其说是头狼,此时更像是只狼人的生物最后发出的低啸。
这低啸似乎也昭告了首领的死亡,围攻车队众人的狼群纷纷停止攻击,有序退回到荒野上的阴影中。
微微皱起眉头,将剑枪从其腹腔内拔出,随着枪刃离体,狼人高大的身躯失去支撑力,缓缓向后倒下,激起一片尘土。
燃烧着初火的纷争大剑在消散前,自其左肩位置斩入,一路斜向下,直至狼人右侧腰腹处切出,留下一道极为狰狞的伤口。
这一剑几乎将它整个斜上半身横切下来,各种脏器从伤口中流出,腥臭的体液令罗德不禁皱了皱鼻子。
这只狼人的再生能力显然没有罗德想象的那么夸张,刚才那样几乎起死回生的效果,消耗看来非常大,它大概要积蓄很久才能触发一次。
因此即便没有初火的灼烧,这样的伤势也远远超出了狼人恢复力的极限。
它粗而密集的狼毫此前已经被火焰点燃,此时越烧越旺,迅速吞没了它的身体,其中不时窜出几道血气,转瞬又被烧尽,为橙红的初火染上几抹短暂的血色。
与此同时,它的身体渐渐萎缩下来,粗密的狼毫缩回到毛孔中,突出的狼吻、尖利的牙齿也恢复成人类应有的体征。
待变化停止后,罗德惊讶的发现,这竟是个看起来大概只有14、5岁的瘦弱男孩。
“刚才闪过的一连串光影,是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