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 纪偌四处看了看,转身朝温室去。
花丛的另一边,纪偌坐在走廊下, 手里抱着素描本, 画得很认真。
“阿偌。”
听到声音,纪偌抬起头。
“训练完了?”
纪伶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着盛开的梅花。
“嗯,在画梅花?”
“闲着打发时间。”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纪偌问,“今天训练得不顺利?”
纪伶摇摇头:“哥, 你最近查过腺体吗?”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纪偌眼神一变, 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
“上个月查过,还是老样子。”
纪伶重新看向梅花树, 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听说我们要换基地了。”
纪偌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纪伶疑惑:“老师没说吗?”
纪偌摇头:“林上将告诉你的?”
纪伶:“嗯,他说有个历代oga保护组织建造遗留下来的基地, 专门给受压迫的oga当避风港的, 很适合我们这个组织发展, 在那里能把父亲研究出来的药推广出去, 让更多的oga受益。”
受益?那可不一定。
纪偌:“在哪个星球?”
纪伶摇头:“我只知道这些。”
说完后, 见纪偌若有所思的,看起来不太高兴, 纪伶拉住他的手,笑道:“别担心啦, 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里都一样的。”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受再多的苦他也愿意。
纪偌回握他:“林上将那边要是有什么动作, 你一定不能瞒着我。”
“知道。”纪伶拖着嗓音,拉纪偌起身,“回去吧,我饿了。”
办公室里,林权翻看军部文件,听着下属的汇报。
听到某句话,他从文件里抬头:“你说这两天纪明私自外出过?”
下属颔首:“是,他说是为两个儿子准备过年的新衣服,今天也出去了。”
啪得一声。
林权手里的文件砸到办公桌上。
“这种事你们拖到现在才汇报给我?!”林权怒不可遏,“给我跟着他!”
下属心下发怵,忙不迭道:“是!已经在跟着了。”
一个小时后,林权看着虚拟屏上放大的照片,脸色越发阴沉。
和纪明见面的人他再熟悉不过。
秦家分家从上到下都没风骨,为了在帝都星站稳脚跟,攀附各种权贵势力,唯独这秦霖和他们不同。
据说当年他和千家独子千帆谈恋爱时,秦家曾要求他为家族谋取利益,结果却以秦霖和分家断绝关系告终。
和纪明的合作终止后秦霖就进了中央研究院工作,后来随千帆调到学府星的分院,表明了对帝都星的权利圈毫无兴趣。
在找纪明前,林权先找的是秦霖,可惜对方油盐不进,背后还有千家看着,只能将目标转向纪明。
和秦霖比起来,纪明对学术研究更加狂热,也更容易操控。
林权眯眼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沉声道:“计划提前!”
下属一怔:“您的意思是现在就执行?”
“先破坏附近三个区域的人工大气装置,找个理由让附近的居民自己搬走。”林权托着手,眼底满是算计,“就说生化实验室的实验气体泄露,发现高阶变异体,趁乱把人转移到海底基地。”
“是!”下属应下,“那等这边的人全部转移后再送剩下的人去雪星还是?”
为长远打算,基地总部要分割成两个大功能区,研发和改造放在v99,培育放在雪星。
防止oga们过早看到训练和改造的过程,产生抵触情绪。
林权摇头:“同时进行。”
秦霖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个好兆头,他们的速度查,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有伤员立刻送到医疗队。”
队员们:“是!”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以为他害怕。
容光从没见过这么柔弱的oga,不由得紧了紧手臂,安慰道:“别害怕,没事了。”
-
“阿偌……阿偌?”
听到呼唤声,纪偌从睡梦中醒来,眼前出现了容光放大的脸。
容光在他额角亲了一口,低声问:“是不是很累?那不然还是改天吧?”
思绪从遥远的记忆回到现实,纪偌轻咳了几声,摇摇头看向车窗外。
林权落网,阿伶被关押,如果不趁开庭前去见一面,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爸爸。”前排驾驶座上,容时透过内视镜看向纪偌,“纪伶心理扭曲,非常危险,您一定要见他?”
纪偌:“这也许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了。”
容家父子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副驾驶上,宋瑜拍拍容时的手,无声安慰。
容时勾住他的手指攥进手心。
军方总部地下八层,关押着的都是重罪的犯人。
进了这里的犯人,大多没几天可活,就算侥幸有活下来的,也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宋瑜出示探视许可后,独自拐去了关押宋珂的牢房。
纪偌被容光扶着,穿过一层层厚重的金属门,走到关押纪伶的牢房。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容时要阻止,可容光却同意了。
“好,里面湿气重,别说太久。”
纪偌点头,跟着守卫走了进去。
门一关,容光脸上的淡定瞬间消失。
他搓了搓手,在门口走了几个来回l:“不知道阿偌冷不冷,应该给他披件衣服再进去的,对吧,儿子?”
容时木着脸:“别转了,头晕。”
容光:“……”
容时偏头看向过道前方,淡声问:“你的老战友就在前面,不去看看?”
容光脚步一顿。
容时:“他克扣我们家抚慰金这么多年,导致我没成年就被迫打工,我倒是挺想问候问候他的。”
容光:“……”
容时:“不去?那你守着,我找老婆去了。”
容光:“…………”
刚走出几步,被身后的容光叫住。
“对不起啊,儿子。”容光声音很低,“我没尽到父亲的——”
“现在再说这些干什么?”容时打断他的话,转身看过去,唇角轻轻勾起,“我们父子间什么时候需要解释这么多?”
容光一怔,笑着和他击了一掌。
“幸好不用说,别扭死我了。”
容时:“说了我也不会高兴,还不如不用说。”
容光:“……”
牢房内,纪伶靠着墙发呆,听到身后开门的动静丝毫不为所动。
“阿伶。”
纪伶身体猛地一颤,一点点转身看过去。
“阿、阿偌?”纪伶的声音抖得厉害,“你来接我?”
纪偌走过去,坐在小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
纪伶的手下意识地一缩,可感觉到体温后,他又猛地拉住纪偌的手。
“你、你怎么——”有体温?
“我没死。”纪偌看着他,“被林权关在仓库里快死的时候被容光救了。”
这话里信息度太大,纪伶睁大双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在那里还发现了很多父亲送给我们的礼物……”纪偌轻咳了几声,低声说,“阿伶,父亲从没把我们当成过实验体。”
听着纪偌说的话,一瞬间痛苦、懊恼、惊喜、悔恨,这些极其矛盾的情绪从他眼底闪过。
从卑微地祈求父亲的关爱到由爱生恨,他摧毁了全部的自己。
原来一切的美好都还在,只有曾经的他不在了。
足足停顿了好几分种,纪伶靠在纪偌肩头,泪水决堤。
“已经晚了,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