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下午南迦独自窝在卧室里照常刷题。不同的是,她时不时会分心留意房门外的动静。
然而什么动静都没捕捉到。对面那扇门悄无声息的。南迦忍不住在心里猜测林跃在他卧室里做些什么。和她一样刷题是肯定的吧?刷题之余呢?
约莫四点半,终于有细微的声响传来,南迦第一时间从题海中潜出,竖起耳朵屏息倾听。
却是先听到自己的手机收进一条新短信。
来自林跃那串没有被她存进通讯录备注的号码:【我出门打球。我爸一般五点就会到家】
南迦回:【好,你忙你的,我没关系】
短信发送出去三四秒左右,外面家居鞋和地板摩擦的闷声渐远且渐弱,旋即停一会儿。片刻后,随着玄关的门关上,一切归于安静。
南迦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去客厅。
四下里落针可闻,西沉的金乌由阳台上高高晾晒的被单摇晃在沙发上。
明明在此之前她还能对这里脱口而出称之为“家里”,十分适应这个新住所,现在谁也不在,剩她一人,她反而觉得拘束。
并且心底泛出久违的孤寂感。
和妈妈刚去世的那阵子,一模一样的孤寂感。
南迦不太能琢磨出所以然来。独自住酒店都没有这种情况。她推开落地窗到阳台上,趴着栏杆往楼下瞅。
没准能目送拽逼同桌的身影?
然而她处处逡巡着自己的目光等了会儿,失望地一无所获。
倒忽然察觉玄关处又传来开关门的动静。
南迦以为林明理回来了,打算礼貌地打声招呼,一转身,看见的却是林跃。
她微微一怔:“同桌你忘带东西了?”
“郑耀他们今天不打了。”林跃低头摁着手机。
手机里,他刚刚在篮球小分队的群里发完“我临时有事,你们打”,然后没等其他人的反应,他关掉页面,重新点开林明理的短信,回复说“好”。
南迦不是很确定:“所以你也不打了?”
“嗯。”林跃点点头,收起手机,停在落地窗边,问她,“站在这里干什么。”
“看日落黄昏啊。”南迦抑制不住心底直冒泡的喜悦,抬手指向天边金灿灿的夕阳,“多美。”
林跃也走出来阳台,站到她身旁。
他没吭声。
南迦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咔嚓拍了两张照片之后,也静默不语。
市嚣渐息,不多时,徐徐下沉的夕阳被远处几幢更高的楼遮掩住,空隙间铺陈的绮丽霞彩似给眼前的整个小区镀一层绛色的颜料。
感受着暮色四合之下别样的静谧与温馨,南迦惬意得不觉微眯眼,唇角的弧度更因与她并肩而立的少年而久久消散不去。
秋日晚风徐徐送还盛夏欠下的凉意,眼前日落温柔,人间浪漫。
最后一抹余晖被初上的华灯取代,南迦问:“怎么还不见你爸爸回来?”
林跃往里走:“他单位今天有点事,八点再回。”
“噢。”南迦跟在后面关门,也没问他林明理什么时候通知八点再回的。
林跃又说:“他让我们自己先吃晚饭。”
“好啊。”南迦笑眯眯,学他中午那样问,“你晚饭要怎么吃?”
两人这回没出门,点了肯德基的外卖。
南迦顺便把中午剩的半碗面吃完。
之后便又各回各的房间。
南迦翻出傍晚拍的照片,暗搓搓将她和他私有的浪漫公之于众:【最美的不是日落黄昏】
动态发布的一瞬南迦心跳擂鼓。文字内容她斟酌了有小半小时,一会儿觉得似乎暗示得过于明显,一会儿认为她平日对他规规矩矩的不至于让他产生联想,内心深处又开解自己,假如真被他发现蛛丝马迹,并非坏事。
暗恋往往就是这般矛盾吧,既期待对方察觉自己的心意,又害怕对方察觉自己的心意。
评论区迅速涌现一波点赞和留言,以马川和张焱辉为首的新同学基本在夸风景美、问她哪儿拍的,过去一些熟悉的老同学则有人问她最美的不是日落黄昏那是什么。
毛现是第一个点破的人:【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南迦做贼心虚地又把毛现的留言删除。
毛现委屈地敲她qq哭诉:【大哥,我一语道破天机也有错】
南迦:【没让你多嘴】
毛现:【那么明显,我不多嘴大家也看得出来是从哪句歌词改过来的】
南迦:【很明显吗?】
毛现:【不是你自己以前告诉我“谁没听过几句周杰伦”】
南迦当即把整条动态删除。
删完南迦又懊恼。万一拽逼同桌这时恰好在刷动态,已经看见了呢?她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应该不会看到吧,她的动态前后也就发了五分钟?
正当她纠结得脑筋快拧成麻花之际,冷不防用户“y。”敲来一条消息:【日落的照片你拍了几张】
“……”
南迦的脑子空白了一秒钟,全凭身体的本能反应回复:【两张】
y。:【能发我?】
南迦:【当然】
两张图片马上都给他。
y。:【拍得不错】
南迦发了个剪刀手过去,心里生出新的疑惑:他到底是看到了她的动态所以问她要照片,还是只因为他记得她在阳台上对着夕阳拍过照片?
很快,南迦用同样的照片重发一条动态:【最美的不是日落黄昏,是日落黄昏下油画般的清荣】
不管了!就这样吧!
毛现又来敲她,没字,就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南迦的颜面无存:【别逼我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把你抽成陀螺】
丢开手机,她卷着被子翻了两滚,想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
八点多钟时,林明理是和到临市出差的翁云一起从外面回到家的。
南迦听闻动静主动出去和他们打招呼。
比起林明理,翁云和林跃的五官存在更多的相似之处。
不过无论林明理还是翁云,都没有林跃那种仿佛与生俱来般的清冷气质。
晚上临近十二点钟,南迦打着呵欠合上书,轻手轻脚出去上厕所。途经林明理和翁云的卧室门口时,她不小心听见他们的对话。
声音隐隐约约的,南迦原本没想停下来,但她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无法不好奇。
翁云因为看到垃圾桶里的东西,知道她和林跃晚上吃了肯德基,所以责骂林明理:“……南迦来住第一天就让她吃垃圾食品,我怎么好意思向我表哥交待?”
林明理压着声音:“小孩子喜欢吃什么就让他们吃,偶尔一两次而已,又不是天天吃,不会怎样。”
翁云的音量不自觉拔高些:“你单位不是一向很闲?怎么偏巧今天有事没办法按时回来给他们做晚饭?我知道我早上让你帮我去酒店接人可能超出了我们现在的关系,但晚饭是儿子一起吃的,你让儿子一整天没有家里的热乎饭菜,是不是你当父亲的失职?”
林明理少许不耐烦:“小点声儿,儿子听见了怎么办?家里现在还多个小孩。”
翁云的声音倒真的低下去了,夫妻俩又争论些了什么南迦没能再听清楚。不过即便听得清楚南迦也不打算继续听下去。她连卫生间都不去了,打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迅速穿过客厅走回来。
到她卧室门口时,对面的房门毫无预兆地打开,映出里头的灯光。
南迦一瞬间感觉自己像个做贼的人被曝光在突如其来的聚光灯下,心脏猛落空,吓一大跳。
想必林跃也觉得她像贼,所以他蓦地滞在明暗交接处,眉头轻轻皱起,看着她问:“干什么?”
南迦转动手里握着的门把,打开自己这边的房门,将他整个人也完全暴露在她卧室映出的灯光之中,然后淡定地回答他:“去洗了个手。”
林跃朝那边望去一眼。
南迦觉得,比起卫生间,他这一眼更像在看卫生间旁边的林明理和翁云的卧室。
不过半秒,林跃敛回视线。
南迦问:“同桌你也还没睡啊。”
“喝水。”说着林跃转出去,摁开客厅的灯,走去厨房,又摁开厨房的灯。
他的大大方方更衬得她刚刚偷偷摸摸。
南迦讪讪然摸了摸鼻尖,趁机重新去卫生间。
也大大方方的。
她用完卫生间后,林跃还在厨房里。
翁云开门出来问:“几点了你们怎么都还没睡?”
南迦抱歉道:“马上就睡。”
林跃这才离开厨房,口吻淡漠:“刚做完题。”
翁云关怀:“注意身体,别太晚。”
林跃似有若无点头,摁掉客厅的灯。
南迦回到自己卧室,关上门前,最后瞄一眼少年清越的背影。拽逼同桌和他父母的相处,好像也没有比学校的同学热忱多少……
这天晚上,南迦沾枕即眠,一夜好梦。
次日上午她起床时,翁云和林明理已经去上班,家里依旧只有她和林跃。
但两人中午没再出门吃饭,翁云早晨上班前为他们提前做好了午饭。
奈何南迦没什么胃口,小半碗饭往嘴里塞得特别勉强。
林跃吃完端起碗筷起身时说:“我妈早上本来想问你喜欢吃什么,但你还没起床,她就先照我家的习惯。”
南迦忙道:“不是,表姑做的这些我挺喜欢的。只是我今天……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