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女舍外, 裴弈听着红墙高瓦内传来的铮铮琴音,想起一次次被赶出学舍外却仍然坚持坐在小马凳上认真的身影。
真是个永不言弃的姑娘。
正在练琴的林清清是被守门的嬷嬷通知舍外有人找她。
正在拨弄琴弦的手一顿, 林清清心下有些奇怪,不知谁会特意来女舍找她。
将缠在指尖的甲片取下放回琴匣,林清清简单地收拾一番后起身出门。
经过隔壁厢房时,她情不自禁地慢下脚步听了听屋内的响动,悄无声息,看来芙茵还没有回来。
来到学舍外,林清清便看到在前方柿子树下站得笔直的裴弈, 瘪了瘪嘴,他又来干嘛。
只见裴弈紧遵着段如的教导将两手背在身后,黑布罩着的大箱子被他藏在了背后。
见着林清清越走越近,裴弈一把从身后拿出大黑箱子递给她。
林清清小鹿眼瞪得圆溜溜的显然被突然横在眼前的大黑布箱子吓了一跳,“裴弈, 你要干嘛?!”
裴弈薄唇紧抿笨拙地将箱子又朝前递了递,不知怎么感觉有些别扭,耳朵尖悄悄染红, “送…你的。”
林清清看着眼前不停挤过来的大箱子,又看着裴弈一本正经的样子,眨了眨眼终于还是伸出双手将大箱子抱住。
拆开了罩着的黑布袋子,只见黑布下罩着的是一个精巧的梨花木鸟笼。
一只羽背雪白, 腹部却是钴蓝色的虎皮鹦鹉正扑扇着小翅膀仰着短脖子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好像再说爷终于见光啦。
“这是……你要送我只鹦鹉?”林清清惊喜地看着雪白可爱的小家伙问道,她很喜欢小动物, 只是小时候乡下家里穷养父母不让养,“是你养的吗?”
裴弈看着林清清一脸惊喜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鹦鹉小小的翅膀爱不释手的样子点了点头。
小虎皮的脑袋转来转去,灵动的小豆眼眨巴了几下看见眼前的林清清, 突然淡黄色的鸟喙一张。
“大美人儿,别生气,哥哥给你唱首曲儿~”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清脆的小调从它的鸟喙里传来,林清清愣在了原地,这是养母小时候哄她睡觉时最爱哼的小调。
那会她还很小,家里穷只能和哥哥隔着帘子睡觉。每次睡不着她就喊哥哥讲故事,养母听见了从来不会责骂她,只会过来抱着她耐心地哼着这首她仅会的小调哄她睡觉。
跟着鸟叫声林清清情不自禁地也哼起了这首熟悉的小调。
“快说好听,夸我好听!”小虎皮一曲终了睁着小豆眼,昂着小脑袋左摇右晃地叫到。
林清清摸着小虎皮毛绒绒的脑袋,“好听,好听。”
裴弈却是看着林清清说道,“真的好听。”
林清清转过头看向他,秋风扫过裴弈的鬓角牵起几缕凌乱的发丝,一丝不苟的少年便突然多了几分人气,夕阳照亮了他黑沉沉的眼眸,他专注的眼神透露出发自心底的赞美。
不知怎么林清清突然有些想哭,自从那次宴席以后她已经很久没开嗓了,于夫子鼓励她开口练习音准,但她一直克服不了埋在心底的那份恐惧。
她害怕众人嘲笑的眼神,也厌恶众人哄笑的样子,她在一起纷乱嘈杂的噪音中惶惶不安,丢失了自己的声音。
摸着小虎皮的脑袋,今日好像靠着这小家伙找回了一点曾经那个会随心哼着小调自在地走在乡间的那个自己。
她好像突然有些懂了顾夫子为什么会在弹琴前吟诗作词。
林清清拎起鸟笼,眼底仿佛有星辰闪烁,“裴弈,谢谢你,我不生气了,但我……。”
裴弈看着林清清仿佛如释重负轻松了许多的样子,第二次感到有段如这么个好兄弟真靠谱。
林清清还没说完,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她。
“大美人,不生气,你知道我最想成为什么人吗?”
林清清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小脑袋高高昂起的小虎皮。
“我最想成为你的人。”
裴弈刚放下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身子一僵,正准备开口解释,小虎皮又摇头晃脑地喊了起来。
“小美人,不生气,我来给你做碗面。”
“做的什么面,去你心里面。”
裴弈:……
尴尬得红晕从裴奕的耳朵尖爬上了双颊,一向古井无波的少年慌乱了起来,黑着脸一把拿过黑布袋子把鸟笼罩住,瞬间世界安静了。
他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林清清的眼睛,这么轻佻的话会惹人厌恶吧。
“这腔调怕不是段如养的吧。”林清清看着裴弈羞窘得像个木头杵在原地,“噗嗤”一声笑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
裴弈梗着脖子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很喜欢。”林清清如玉的手掀开黑布,小虎皮迷迷糊糊地仰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新主人,阳光在她眼角眉梢间跳跃,落满了欢喜。
夕阳下,灼若朝霞的少女拎着鸟笼满眼欢喜,皎若星河的少年笨拙地站在原地红晕从耳尖爬上脸颊,一切美好得像一幅画。
“阿嚏!”段如在诚意伯府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看着身边娘亲和姐姐们担忧的眼神笑道,“大美人娘亲,小美人姐姐们别担心,小弟我身体好着呢,定是我那裴兄弟夸我了。”
“毕竟像我这么靠谱的兄弟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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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日赏菊宴,天朗气清,秋高气爽,正式赏菊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