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阁内熙熙攘攘, 人头攒动。
裴弈和阿四一前一后走进去的时候,身边的平民百姓都注意到了这位翩翩公子,正在二楼坐着的幕后老板林欣颜自然也看到了。
她并没有喊还在后厨忙活的梁芙茵, 娉娉袅袅地上前对裴弈推荐道:“裴大少爷是想给弟弟买点什么吗?我们这的钵仔糕,麻薯包, 雪花酥……都是一绝。”
然后才一脸傲慢地对落在后面的阿四娇声道:“这不是宋心斋的大老板, 光临寒舍简直蓬荜生辉。”
裴弈看着眼前娇娇弱弱的林欣颜眼神微冷, 听她这话这店和她有关。
上次那个泼皮无赖被大理寺抓走后,他便着手调查了此事。
可惜那无赖根本不知女子音容外貌,除了一张没有出处的银票一无所知, 只听到蒙面女子粗犷的声音, 看着身形不过六尺。
当即他便想起之前侯府宴会上这位林三姑娘让林二姑娘做诗时的咄咄逼人,林三姑娘好像便是差不多六尺的身高, 只是声音并不粗犷。
于是他仔细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个三姑娘明明是侯府的假千金,却占尽了侯府夫妇的喜爱和府内最好的资源, 一直在打压和排挤府内的其他姑娘包括林清清。
走出芙蓉阁后, 裴弈向正在品尝糕点的阿四问道,“你觉得这店怎么样?”
“味道还行,看来的确是和娘来自一个地方。”阿四将吃食递给少爷一份说道, “这装潢看着也新鲜,挺粉嫩的颜色。”
“这味道……不用管他。”裴弈将各个糕点拿起来吃了一口蹙眉道:“要打价格战就随他们去,我们宋心斋不降价。”
梁芙茵自然不知道裴弈的想法,通过系统兑换出的各种原料, 第一日她便几乎无成本的赚得盆满钵满。
将得到的钱财和林欣颜五五分后, 梁芙茵拿上自己那份沉甸甸的钱袋,露出了这几日以来最真诚的笑容。
还没走到诚意伯府门口,十岁的弟弟红着眼眶哭着鼻子迎了上来, “姐姐,催债的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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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会上,祭酒大人通知了下周的季中考,考完后将会根据成绩重新进行排名分班。
【触发临时任务:季中考考入甲班。奖励闺秀点十点。】
除了经义和策论,六艺诗,乐,射,御,书,数皆要考。
顿时国子监内弥漫起浓厚的学习气息,走到哪都是书声琅琅,背诵弹琴之人。
就连宋书意都埋头苦学了起来,他还记得自己说过要考过裴弈这事。
裴弈现在不知怎么变得厉害起来,好像不再和他一起吊车尾了,这让他隐隐燃起了斗志。
不过像他这样聪明的人临时抱一周佛脚,定能考过裴弈。
毕竟于御射上,他也是小有名头,其他不过背背而已,他的记忆力一向是很不错的。
林欣颜在台下听到季中考的消息时无动于衷,这次考试的题目她了如指掌,根本无需费心。
提前找人代写个名篇策论,数学题太她是不记清了,不过那两道最难的题她还算有点印象,到时候提前拿《九章算术》看一下就行。
至于诗,她上辈子可是在村中书社一篇篇拜读了林清清所有的诗作。
这看了一辈子的东西,她全都记在了骨子里,因为这些本该都是属于她的荣耀。
只是若是两人的诗一样怕是不好收场,万一她被诬陷是抄袭可就不好看了。
毕竟上次诗会,林清清做的诗远压她一头就算了,还把她质问得磕磕巴巴,胡乱回复的答案拉低了诗的格调,引起了众人的怀疑与不满。
本来对她脸色尚可的皇贵妃听到她作的诗是在怀念贴身丫鬟时瞬间就变了脸色,昂起纤长的脖颈斜睨了她的那一眼满是嘲讽。
她这次得好好盘算盘算怎么做才能把林清清拉下水还能把自己摘出去,再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除了这件事,于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练琴,顾夫子天才琴师口碑的崩塌对她的影响太过严峻。
夫子如今倒是甩了衣袖奔走于京都弥补那些受过他苛责的天才学子,得了个知错就改的好名声。
但她呢,身为顾夫子多年弟子的她,显然已经成为了众人口中茶言饭后的笑料。
因为现如今世人都知道恃才傲物的顾夫子是不屑于指点天才的,他只指点庸才。
而她,便是顾夫子指点的那个庸才。
她费尽心思成为顾夫子的徒弟如今反而成为了她资质平庸的证据。
林欣颜银牙咬紧,轻轻颤抖身边对她琴艺的夸赞不再,大家纷纷以为她不过是个道边苦李,平庸至极。
身份地骤然跌落另她万分不甘,甚至恨上了顾夫子,为什么这个狗夫子要突然改变,为什么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林欣颜攥紧了手心。
自小被称作“琴诗双绝”的她,势必要拿下五级琴师,让大家刮目相看,告诉世人她仍然还是那个少年天才。
在大盛王朝,五级琴师便可以出任老师。
国子监身为大盛王朝的最高学府最低招收六级琴师教课,然而各世家贵族招五级琴师教学的不在少数。
她自然不是想成为什么老师,而是她如此年纪便能成为五级琴师身边的同龄人却还要跟随夫子学琴,势必会让大家惊为天人,而她也必定能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林欣颜想到自己带着五级琴师的徽章接受着国子监众人的赞美和掌声便忍不住眼角微红,抿起嘴笑得春风动人。
比起前世如今她的琴艺已然进步太多,但也只是正好卡在五级处。
回到座位上,看着走进学舍教学诗词的顾夫子,林欣颜计上心头,顿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低下头蘸了贡品端墨,拿起笔架上的狼毫写下一首诗词,纸上的字迹异常的纤细轻巧。
林欣颜自小便喜欢写极细的字,但是用毛笔写出纤细的字却极为不易。
因此这贡品端墨侯爷林立时不时便会给三姑娘补上,墨质清亮却不带一丝胶质与连黏。
而这竹节笔杆竟是普通的五成粗,狼毫笔尖也是峰尖肚圆,出峰迅猛,这是府里为她特制的。
最后甚至连铺的这纸也是何氏特意高价采买的不易晕染的徽州纸。
这一系列下来才能让林欣颜写出她喜好的至纤至细的字体。
林欣颜看着纸上的诗勾了勾嘴角,带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
下了学林欣颜便把拿着这首诗以请教的名头拿给了顾夫子品评。
顾夫子看着纸上的纤巧柔弱的字体,又看了看诗,
“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凉枝枯凛冰霜。
如今白黑浑休问,且作人间时世妆。”
看了一眼面前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的女学子,这字倒如人一般弱质纤纤。
只是……这诗傲雪临霜,立意深远,既表达了对梅花凌寒自开的赞美也嘲讽世人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的思想,完全与其字甚至其人都不似一个画风。
如此柔弱女子依然有如此情怀,顾夫子倒是对林三姑娘刮目相看,他指着一处道,“林三姑娘这诗是极好的,只是这处用词不准,若能改成“蕊寒枝枯”便能更加完美。”
林欣颜请教完夫子莲步轻移地走回座位,又特意拿着诗稿装模作样的请教了几个班上诗词上佳的学子。
只见她柔柔弱弱,声音甜糯,“素闻几位公子诗词了得,能不能帮小女看一下刚刚灵感所至,妙手偶得的诗句。”
听着他们赞不绝口,啧啧称好的声音,林欣颜心中意得志满面上却谦逊有礼,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好。”
宋书意和梁芙茵来时,便看到林欣颜被几个男子围着笑得如沐春风的样子。
顿时宋书意便怒上心头,冲上前去喊道,“你们站在这干嘛呢?”
他可是一向离所有姑娘都远远的,颜颜怎么能同时和好几个男的眉开眼笑,言笑晏晏。
林欣颜看着他横冲直撞的样子,眼帘一垂心里掀起一股不耐烦,在抬眼却已是满眼委屈,声音带了几分鼻音,“书意,我只是刚做了首诗,找同窗请教一下罢了。”
说罢她拿起诗递到炸了毛的宋书意眼前,宋书意摸了摸鼻子觉得好像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随后林欣颜柔柔弱弱地同几位同窗行礼道歉,“真是对不住几位公子了,小女非常感谢几位的指点。”
安抚好两边之后,她才走到宋书意身边问道:“书意,我写的怎么样?”
宋书意一把将诗递给梁芙茵,朝她使了个眼色。
梁芙茵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害,这男主肯定是没看懂。
怎么还是这么废。
认命地拿起诗稿,梁芙茵准备给宋书意助攻,看了眼纸上的诗便觉得这首诗和上次宋书意扔的《十月诗册》上那首诗一样莫名让她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