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桂坐在那儿, 就看见桌子对面的池烈盯着手机,片刻后,缓慢露出个笑容。
池烈平时根本不爱笑, 大多数时间都冷着张脸, 面无表情,幅懒得搭理人的模样。
然而面馆橘色的光线下,此刻, 少年嘴角正微微勾起。
那双向来冷漠的眸子浸在暖色灯光里, 骤然柔软下来, 温和的, 像是晨曦下的深湖, 平静而清澈。
“你傻乐什么呢?”吴清桂不由好奇, “哟, 是不是哪个小姑娘给你发的短信?瞧给你高兴的。”
除了第次来废品站, 池烈再没和喻见起出现过。
所以吴清桂压根没往喻见身上想。
吴清桂这么说, 池烈捏紧手机。
他喉头动了动,又往屏幕上扫了眼,这才若无其事地收好手机。
“没有。”池烈对上吴清桂八卦的眼神, 拿起筷子继续吃面, “只是10086。”
语气淡淡的。
吴清桂:“……”
所以你刚才对着客服短信笑成那样?!
吴清桂难以置信地又看了池烈眼, 对面馆老板招手:“老板, 再给他加份牛肉!”
这孩子怕不是这段时间太累给饿傻了!
*
翌日,周。
开学已经有大半个月, 平城中的学习氛围好, 短短三周,大部分人已经适应了从假期过度到学校的生活。
升旗仪式。
教导主任和学生代表依次在主席台上发言,下面操场上的学生人手本单词书, 抓紧时间多背几个单词。
喻见这段时间被裴殊抓着恶补英语,自然也低着头认真背单词,背着背着,肩膀被人轻轻戳了下。
是站在她后面的沈知灵。
“见见。”沈知灵背了这么久只记住个abandon,会儿就不耐烦了,“你今天还要去问池烈英语题吗?”
自从上次问过题,喻见几乎每天都往教室后排跑。次数倒不是很多,稳定在天两次的频率,并不常去。
但已经足够让班里的同学目瞪口呆。
开始,还有人觉得或许池烈只是那天心情好,才没有直接甩脸色把喻见气哭。
而观察段时间后,大家有目共睹。
少年依旧成天顶着那张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脸,即使在喻见来问题目时也不假辞色——是的,尽管在讲题时还是那幅谁都不爱搭理的模样,池烈却从来没拒绝过给喻见讲英语题。
次都没有。
“可能吧。”
喻见边背单词,边小声说。
她也没有平白无故去找池烈,往往遇到了不会的题,才去后面找他。
沈知灵看向喻见的眼神顿时充满钦佩:“见见,你真是太厉害了!”
怎么就能点儿不怕池烈。
沈知灵语气格外夸张,喻见有点无奈。
“这话你来来回回说了多少次,没有几十遍也有十几遍了。”她合上单词书,“我只是问几道选择题而已。”
哪儿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可是、可是池烈很吓人啊。”沈知灵勾着喻见的头发,依旧有些惴惴,“要是换个人去问……”
话说到半,沈知灵自己卡住。
开学以来,所有人都远远躲着池烈,除了喻见之外,还真没人有那个胆量跑去问池烈题目。
两个小姑娘轻声说着话。
没会儿,站在队伍最前排的班长钱思域微微转头。
沈知灵立刻瞪起眼:“看什么看!转回去!”
钱思域就是之前匿名墙事件里,没心没肺和同桌吐槽的男生。好在他只是没什么心眼,为人倒不坏,后面还专门找喻见道歉。
喻见没怎么放在心上。
沈知灵却始终记得他先前大嘴巴乱说话的仇。
“不看不看。”钱思域缩脖子,把头转回去,又压低声音,“喻见,你说要是我也去问池烈题目,他会不会生气啊?”
喻见没想到钱思域会这么问。
她愣了下:“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班里同学大多还和沈知灵样,对池烈怵得不行。
钱思域挠头笑:“池烈是年级第嘛,我当然想去问了。”
他没好意思说,上次因为在背后吐槽喻见,被池烈直接撞碎了水瓶。
事后钱思域思来想去,总觉得那次大概是得罪了池烈,直琢磨找个机会和池烈套近乎。
不然总是惦记着更麻烦。
喻见想了想,最后认真道:“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看。”
光靠她个人也不是长久之计。
既然钱思域主动提出,试试也无妨。
钱思域要的就是喻见这句话:“那我就去了!”
下定决心后,他又来求喻见:“要是待会儿他不高兴,你可得帮我!”
喻见点头应下。
池烈站在队伍最后排,对前面发生的对话无所知。
双手插兜,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动作很轻,像是在摸件易碎的、稀世珍贵的宝贝。
夏日晨风吹过。
想起昨晚那条短信,少年脸上露出点不易被察觉的笑容。
心情很是不错。
不过池烈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钱思域是个想到就做的实干派,升旗仪式结束,回到班里,就立刻捧着习题,对喻见使了个眼色后,颠颠跑去找池烈:“烈哥!你也给我讲下题吧!”
还很自觉的放低了身份。
他这嗓门吼得特别大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纷纷看向这边。
池烈:“……”
大清早的,犯什么病。
和班里其他学生没有任何来往,他漠然地掀了掀眼皮,完全不准备搭理这个神经病。
可惜神经病非常会看人眼色。
“烈哥。”钱思域压低声音,用其他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说,“是喻见同学让我来的。”
池烈已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正要说几句冷言冷语赶钱思域走,闻言就是顿。
他不自觉抬眼。
看向喻见的方向。
喻见早答应过钱思域,自然不会放着不管。早在钱思域往教室后排走的时候,就关注起了池烈那边的动静。
离得远,横跨整个教室,钱思域声音又极低,喻见没听到那句话。
看见池烈抬头看过来,她下意识冲他笑了笑。
这周每个大组都往里挪了组,喻见这组正好换到靠窗的位置。
清晨金灿灿的阳光里,少女眼眸明亮而温软。
没想到池烈会看过来,她有点局促,笑得稍显腼腆。夏风吹过,发梢轻轻扬起,扫在少年蓦然停顿拍的心脏上。
池烈抿了下唇。
没说什么,他收回视线,也没搭理钱思域,无声地盯着自己的桌子。
长达分钟的安静。
池烈不说话,也不动作。
围观同学纷纷朝钱思域投去同情的目光,死皮赖脸如钱思域,额上也细细密密出了层冷汗。
这不能吧!
他分明都把喻见搬出来了,不应该啊!
就在钱思域以为自己今天大难临头难逃死的时候,直没吭声的池烈突然开口。
他没像平时对待喻见那样,主动伸手去接习题,也没朝钱思域投去任何个,哪怕只是冷冰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