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穆典可就被赵如是骂了,因去迟了。
常千佛送的穆典可去半亩塘,也陪着一道挨骂。
赵如是激动处就翻了旧账,将常千佛少时逃学摸鱼,捉弄师长的斑斑劣迹逐条细数了一遍,越说越气,最后得出结论是:常千佛顽性不改,带坏了原本勤勉上进的少夫人。
穆典可反而无事了。
常千佛厚颜惯了的,况他昨儿个餍足,正通身舒泰,心情大美,甭管赵如是说什么,一律照单全收,笑呵呵地称老先生说得是,还保证以后一定好好敦促夫人勤勉……
穆典可收到常千佛暗处飞来的眼神,更加确认他口中“勤勉”不是赵如是说的那个“勤勉”——真不知耻!怎还将闺房情趣搬弄到了学堂上?
心中暗骂这个不要脸皮的。
苦菜花这个小姑娘虽时常语出惊人,撂下的话却无一不是验证了的。
素狠了的常千佛简直就是头狼。
后来她实在不堪受,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因不得安眠烦躁起来。他便拿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花样哄着她照做。当时情至,云成雨便就,亦不容她多思。过后想起来,却是臊得没脸见人。
赵如是骂得一点没错,她真真个让常千佛愈带愈偏。虽然此偏非彼偏。
虽然常千佛分去了一多半骂,穆典可也没好过到哪里去。赵如是一整堂课都拉着脸,还留了数倍于平常的功课。
还是穆典可看情势不对,主动提出明日多学一个时辰,作为今日迟到之惩罚,老先生这才面色稍霁。
最后叮嘱穆典可:莫要学那坏小子懒惰,医术再高有什么了不起,帐都算不清楚。
穆典可是见过常千佛阅账的,心道您老人家说的实在过于夸张,况且一家之主,首要习御人之道,要账房本领那么精通做什么。
她也只敢腹诽,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面上做了十足恭顺的模样,连声称是。
除却今日迟到一刻和前两回不得已的告假,赵如是对这个新收的弟子还是十分满意的——聪明且听话。见穆典可认错态度诚恳又勇于改正,老先生气消了许多,欣慰地捋捋须走了。
穆典可立马抱着账本去找杜寒江帮忙了。
已而夕阳在山,一窗晚照,穆典可方从成摞的账本里抬起头来。
常千佛今儿倒回得早,殷勤地围着穆典可打转:一会问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一会又问她累不累,需要捏肩捶腿否?
奈何穆典可根本不想理会他——现下她腰酸腿软,还犯困,还摊上做不完的功课,岂非全拜这色胚所赐。
然后常千佛就说了,他回来之前,特意绕去听涛阁一趟,拜托凌夫人今天晚上做最拿手的鱼腹藏羊。
凌涪菜园子里的蕹菜又新发了一茬,嫩绿嫩绿一掐一泡水,知道穆典可爱吃,特意给她留了一小畦,任谁来讨要都没舍得给。
凌夫人又新琢磨出一个菜式:把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青梅用晾凉了的滚水洗净了,再添少许宜母子,一道用蜜浆拌了,封罐沉井置上七日,腌出又酸又甜的汁来。用这汁渍出来的白芸豆格外酸甜爽口。吃的时候再撒一把湿桂花,那个清香软糯,齿颊留香……
穆典可教常千佛绘声绘色的描述勾出来馋虫,也没法子生气了。两人和好如初,一道去听涛阁蹭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