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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洪炉点雪(1 / 2)


方才若不是景梵来过, 害得她提前触发大殿上的机关,此刻傅徇早就被钳制住了,哪里还有他安然无恙站在这里挑衅的份?

如今弟弟中了仙锁, 行走不得自由, 万事还需小心为上。

灵沧菏长袖一拂,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朗声道:“这里是悬泠山, 你到底杀不死我,与其做那些无用功,不如与我谈一笔交易。”

傅徇歪着头, 不解道:“哦?你想同我谈交易,拿什么谈,江澍晚和云殊华?”

“世上现今留存下来的浮骨珠,除了磬苍山上的那一颗, 便只有你手上有, ”灵沧菏定睛道, “若你肯将它给我, 朔望古镇中的那二人便能安然无恙地回去,悬泠山任凭你差遣。”

“阿姐!”灵绍逸睁大眼睛,惊诧道, “为何……我不允许悬泠山投靠他!”

灵沧菏不为所动, 只坚定地看着大殿之上的傅徇, 等待着他的回答。

傅徇观察着姐弟二人的神色,好笑道:“为了一颗浮骨珠起内讧, 想来灵姑娘对这珠子的得失心很重,怎么,想拿来永葆容颜, 抑或是想要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那珠子对我很重要,”灵沧菏凝眉,“我悬泠山一派一向不参与仙魔两界的派系之争,对于飞升真仙此事更不热衷,我拿了珠子只是去救人,对玉逍宫没有任何威胁。”

“自天下易主以来,悬泠山确实愈发落败了,灵姑娘说要拿这珠子去救人,我信,”傅徇沉吟着说,“可这与我有何干系?”

“这珠子我留着,自然也是要去救人的。”

他竟说他也要去救人。

灵沧菏怒极反笑,击桌道:“谁不知你傅徇冷血无情,多年前发妻为你横遭惨死,胞妹由你一手葬送,你的亲儿子、亲外甥在幻境中深受折磨,如今还拿救人这种理由来搪塞?”

这话仿佛踩中了傅徇某件心事,他听罢,缓缓敛起和蔼的笑容,周身散发出慑人的冷冽气场。

“灵姑娘,话不可乱讲。”

傅徇手中的玉笛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他一步步踏上前来,掌心化出紫色的业火,淡声道:“我这人最不爱听旁人提起我的妹妹,凡是提到过的,全部,死在我的业火下。”

“你傅徇罔顾人命,我可有说错?”灵沧菏挑眉,将灵绍逸护在身后,随即上前讽笑道,“如此惺惺作态之姿,真叫人恶心!”

傅徇双眸猩红,唇畔勾起一抹邪笑,顷刻间便移步至灵沧菏面前,将业火劈在她的面门上!

就在此时,一道剑鸣声响彻大殿,呼啸而至的强烈剑气将灵沧菏震退,连带着傅徇也后退数步。

众人都没料到大殿上竟来了另一方势力,不由得齐齐向来人看去。

招数没能成功使出,傅徇被煞气浓烈的业火反噬两分,此刻双唇像是被抹了鲜血,更显唇红齿白。

却见大殿上一道紫衣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面上带笑道:“两位稍安勿躁,仙尊才刚刚去了朔望古镇,这里就险些闹出人命,未免有些不妥。”

原是此人坏了他的好事。

傅徇眯了眯眸子,转身向来人走去,及至他身前站定,五指成爪锁住对方的喉咙,下了死力,转瞬间白皙的皮肤便一阵青紫。

傅徇笑,那人也笑,手中的清霜剑逐渐上移,搭在傅徇耳际。

“傅宫主,”沈棠离微笑道,“虽说悬泠山地处五域之外,并不由我们五域仙盟管辖,但到底不能看着你太过放肆。”

“若是想动手,一定要考虑清楚再下决定,无论如何,还请三思。”

傅徇心头怒火正盛,面上倒也能维持镇定,他心知此时还不是同五域动手的好时机,遂一下松开了他。

“差点忘记今日来是要去寻人的,沈仙宗便在这里好好看着这两条丧家犬,傅某先告退了。”

语毕,他整理自己的衣衫,表情颇为自然,仿佛并不介意沈棠离的剑还搭在自己侧颈处,不消片刻时间,脸上神情又恢复成往日的样子,双眸也不再像先前那般血红。

他在沈棠离的目光中离开大殿,独自一人向山下走去,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灵沧菏眼见他要走,口中喃喃念叨着法咒,紧接着身体化作数只死掉的蛊虫,在空中飞了一瞬,一片片掉落下来。

阿姐定当是追出去了,灵绍逸快步向外走,却被沈棠离挥剑拦住。

“灵公子不必再往前走了,如今进入山脚下那座镇子的都是些法力高强之人,你去了也只能送死。”

灵绍逸冷眼看着他:“呵,那你呢?眼睁睁地看着傅徇和他的外甥去串通一气?自诩修仙正统的清坞山收了一个不清不楚的魔界弟子为徒,传出去岂不是要成为天下笑柄,可惜景梵此人倒也心大,对此毫无所觉,真不知该说他是过于自负还是蠢笨十足!”

“五域收徒只收清白之人,若是云殊华有异心,自会按照五域的规矩处置,”沈棠离挑眉笑道,“再则,灵公子又怎能知晓仙尊大人没有探过他的底细?”

大殿上一时又恢复寂静,无人注意到几里之外的悬泠山结界悄然之间发生了变化,山中景物荣枯无序,数道不起眼的飞虫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个人俑,一齐向山顶上攻去。

待到日暮之时,天上落下一场大雨,雨水打湿林中木叶,地上洇湿一片,汇成数道水洼。

云殊华背着竹木筐艰难地在泥泞中行走,大约半个时辰后,视线中隐约可见点着烛灯的房屋。

一看到那点光,身上就像是落了千钧重量一般,瞬间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接连几日,江澍晚每时每刻都在重复受伤,每当云殊华将恢复好的法力注入他伤口处疗理一番后,第二天便会出现新的伤口,且怕什么来什么,随着时间推移,出现在江澍晚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身体每况愈下,昏睡时间也一日接一日地变长。

今日云殊华做了最后的决定:他要带着江澍晚越过山脚下的那条河,去对面的古镇上求药。

寻常医馆定然不能医好道修,至于魔修就更不必说了,可眼下除了去镇子上的医馆求取伤药外,别无他法。

云殊华将五指放在胸腔处,慢慢移至腰腹,不由得皱起眉毛。

这几日法力流失得比先前更严重几分,他倒是能等法力恢复,可澍晚的伤是再也拖不得了。

云殊华将载着猎物的竹木筐放到地上,随后走到好友屋室前,将门轻声推开。

床榻之上,江澍晚套着一袭粗布衫,正安静地睡着。观他唇色苍白,俊眉蹙起,呼吸浅淡,几近若有似无。

由于他的衣衫总是被新的伤口浸出斑斑血迹,云殊华不得已拿着三天的猎物去古镇上为他换些能穿的衣物。此地居民大都不通五域商贾,每次换些什么东西都漫天要价,是以云殊华背着满满一筐的猎物去置换家用时,总是背着空竹筐而归。

江澍晚向来身强体壮,但再健硕的人也禁不住伤痛的摧残,云殊华不能再等他好转,今夜定要将他转移下山。

他走上前将好友一条长臂揽在自己肩上,费了很大力才将他背起,随后催动体内仅剩的法力分担着部分重量,颤巍巍地向屋外走去。

“澍晚,你再坚持一会,等治好了你的外伤,我们就积极寻找出去的办法,说不准能在下次月初开界之前逃出生天。”

云殊华吃力地开口,口中吐字断断续续,不甚清晰。

伏在他背上的江澍晚尚处在昏迷中,自然不能听清这段话,只安然地沉睡在好友的背上,一动不动。

背着一个接近成年的少年下山本就是个力气活,再加上云殊华这几日颇为劳累,心情郁郁,一路走来艰辛不已,还好体内有些法力,不至于让他被重量压垮。

戌时三刻,两人终于到了山脚,云殊华将江澍晚背至不远处的河岸旁放好,随即跪坐在地大口喘息。

细碎尖锐的石子扎入手心,夜间冷凉的晚风拂过,将他汗湿的衣衫吹得发凉,云殊华抬眸向前望去,只见淙淙流水洗刷着岸边的泥沙,湿润的水珠一滴滴打在他身上。

入了夜,明月与疏星高悬,皎白莹润的光照在河面上,映出云殊华流畅尖削的下颌线。

他盯着水中的自己,感受着万籁俱寂的静谧,忽而觉得在这烟波浩瀚之中,自己不过须弥之中茫茫一点芥子,独立于天地之间,不知术为何、法为何、道又为何。每日汲汲忙碌,无非是为了人之所欲:生存、朋友、道途、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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