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干净的暴力（1 / 1）
凌晨三点半，萨克拉门托国王队下榻的酒店里，韦伯在走廊尽头抽烟，烟头在黑暗里明灭不定。
他本来就不该抽烟的——膝盖手术刚刚恢复没多久，队医警告过他的半月板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但如果现在不靠尼古丁压一压那股躁劲儿，他怕自己会把房间里的电视机砸烂。
今晚的比赛录像带已经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了十七遍——麦迪那记不看人胯下传球、吉诺比利鬼魅的欧洲步、还有那个原本被视作“纯饮水机球员“的中国大个，王治郅。
那家伙今天居然投进了仨三分，每个都伴随着阿德尔曼的脏话。
“韦伯低声咒骂了一句，把烟头碾灭在窗台上。
身后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近，他回头一看，是迪瓦茨，手里拎着两瓶啤酒，脸上的表情像是刚参加完自己的葬礼。
塞尔维亚人没说话，只是把酒递过来，随后靠在窗边，望着芝加哥的夜色。
远处联合中心的轮廓还在闪烁，像是某种嘲笑。
“我们是不是完了？“迪瓦茨突然打破沉默，嗓音沙哑。
韦伯猛地灌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却像是岩浆：“你他妈说什么屁话？这才第一场。“
迪瓦茨摇摇头，举起酒瓶对着灯光端详，仿佛能从那淡金色液体里看出答案：“他们不一样，克里斯。他们……比湖人更难缠。“
一句话让韦伯心脏猛地一沉。
湖人——沙奎尔和科比那支湖人，去年的季后赛他们是怎么被硬生生拖垮的，他还记得。
但公牛？公牛没有奥尼尔这个怪物，可他们却在去年总决赛干脆利落的击败了OK组合。
而且，这支球队太可怕了。
像是每个人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却又总能打出点别的花招。
“里克估计想杀人了，“韦伯试图把话题转开，“我刚路过会议室还在咆哮。“
迪瓦茨咧了咧嘴，笑意里带着疲惫：“他在研究怎么防三角进攻……但他甚至没搞明白，今晚最后十分钟，公牛根本没打那套玩意儿。“
韦伯沉默了一会儿，拳头不自觉地攥紧：“那我们怎么办？“
迪瓦茨盯着窗外的霓虹，忽然笑了：“要不……咱们试试更脏的？“
与此同时，公牛队的更衣室里狂欢刚刚结束，但吉诺比利没跟队友们一起去夜店。
他找了个借口留在训练馆，独自在篮球架下练投篮。
“睡不着？“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阿根廷人吓了一跳，转身看见陆远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
“教练？你怎么也没走？“吉诺比利随手把球砸向他，被陆远轻松接住。
“我在研究国王的录像。“陆远笑了笑，手指在太阳穴上点了点，“迪瓦茨今晚偷偷换了三次防守站位，韦伯的进攻选择有七种变化——他们还在找办法。“
吉诺比利擦着汗，咧开嘴角：“他们找不到。我们今晚连50%的战术执行力都没到，结果赢了22分。“
陆远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某个虚无的点上：“你怕他们变阵吗？“
“怕？“吉诺比利哈哈大笑，“我在欧洲联赛被俄罗斯人肘断过鼻梁骨，国王再狠能狠到哪去？“
陆远没回答，只是轻轻把球回传给他：“去休息吧，后天才是真正的战争。“
吉诺比利接过球，却没动：“老板，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
“嗯？“
“为什么你总让王治郅在第三节末段上场？那根本不是他的常规时间。“
陆远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因为那时候韦伯的膝盖已经开始疼了。“
吉诺比利一愣，随后笑得直摇头：“真卑鄙啊……“
“这叫战术。“
第二天中午，阿德尔曼的酒店房间里摆满了录像带和战术纸，地板上散落着空咖啡杯和披萨盒。
国王的助教团队已经熬红了眼，主控毕比和克里斯蒂也在，俩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
“看这里，“阿德尔曼拍着电视屏幕，“麦迪和吉诺比利同时在场时，他们的阵地战进攻时间平均只用9.7秒！这根本不是三角进攻，这是……“
“乱战。“克里斯蒂咬着牙接话，“但诡异的是，他们总有第三个人站在空位。“
阿德尔曼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扶手：“他们怎么做到的？“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毕比忽然开口：“因为那个中国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他。
“你仔细看录像，“毕比推了推眼镜，“每次麦迪突破时，王治郅都会往底角移动——但他不是站着等球，而是在麦迪启动前0.5秒才开始移动，刚好能把迪瓦茨带出协防范围。“
“而他在拉出去的时候，还能给从底线溜进来的吉诺比利做一个无球掩护。”
助教们面面相觑。
这种跑位方式，实在是太让他们熟悉了。
阿德尔曼猛地站起身，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所以他们根本不是乱打！这是一套……“
“改良版的普林斯顿？“
阿德尔曼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的得意战术，被对方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
“知道了又要怎么防守？“克里斯蒂冷笑一声，“除非我们能让他们跑不起来。“
房间里陷入可怕的沉默，所有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怎么让公牛减速？
最后，阿德尔曼缓缓抬起头，目光阴沉得像是芝加哥寒冬的乌云：“既然防不住他们的进攻……那就别让他们舒服拿球了。“
傍晚，王治郅独自在芝加哥唐人街的餐馆里吃饭，点了份宫保鸡丁和两瓶青岛啤酒。
他在美国待了一年多，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吃饭，队友们要么去牛排馆，要么聚餐时他也插不上话。
直到服务员第三次偷瞄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卫冕冠军球队的一员。
真他妈魔幻。
手机振动起来，是姚明发来的短信：「哥，我看了直播，你那几个三分太帅了。」
王治郅笑了，手指笨拙地按着键盘回道：「他们放我投，那我就不客气了。」
信息刚发出去，门口的风铃忽然响起。
他抬头一看，居然是麦迪，戴着鸭舌帽和大墨镜，鬼鬼祟祟地溜进来坐下。
“卧槽！“王治郅差点把筷子扔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饿啊。“麦迪摘下墨镜，露出标志性的睡眼，“训练馆的伙食太难吃了，我就想找个中餐馆……没想到撞上你了。“
“你吃辣吗？“
“一点点。“
王治郅笑着招手又叫了一份麻辣香锅，麦迪尝了一口，当场辣得眼眶泛红，猛灌半瓶冰水才缓过来。
“你们中国人天天就吃这个？“
“这算微辣。“王治郅乐了，“你平时打比赛那么猛，结果被辣椒制服了？“
麦迪一边吸气一边往嘴里塞米饭，含糊不清地说：“明天你别老站底角了，韦伯肯定研究透了。“
王治郅怔了怔：“我该怎么做？“
“假装往底角跑，然后突然反切。“麦迪擦了擦汗，“你跑两步，韦伯那破膝盖就得叫救护车。“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联合中心的聚光灯刺眼地亮着，阿德尔曼整理着领带站在场边接受采访，脸上的表情像块生铁一样僵硬。记者的话筒快要戳到他下巴上：“教练，国王今晚将如何应对公牛的进攻？”
他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个自己都不信的微笑：“我们找到了破解他们的方法。”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破解？拿什么破？过去48小时他翻了无数遍录像带，唯一的结论就是这支公牛比当年乔丹那支更不讲道理。但教练不能承认自己没辙，尤其是对着全美直播的镜头。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哄笑，阿德尔曼回头一看——麦迪正悠闲地半躺在技术台边喝佳得乐，看到他的眼神后甚至挑衅般眨了眨眼。
“妈的……”阿德尔曼心里暗骂，但脸上还是维持着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跳球前，韦伯把队友聚在一起，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听着，咱们不能让他们再这么轻松得分了。”
迪瓦茨慢悠悠地嚼着口香糖，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那就让他们痛一下。”
毕比没吭声，只是默默转了转护腕，勒到最紧——他昨晚熬到凌晨三点分析麦迪的突破习惯，结果发现这人根本没习惯。
裁判哨响的刹那，全场沸腾，但国王球员的耳朵里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第一回合进攻，韦伯罕见地在外线直接要球，面对大本的防守虚晃一枪，突然干拔投篮——
“唰！”
两分命中，全场安静了一秒。国王替补席瞬间炸了，毛巾甩得像狂欢节的彩带。
韦伯没庆祝，只是死死盯着回防的麦迪，那眼神仿佛在说：游戏开始了。
麦迪咧嘴一笑，接到发球后突然加速，像道黑色闪电般掠过中线。克里斯蒂咬牙贴上去，却被一个急停变向晃得脚步踉跄。
眼看着麦迪要起跳投篮，迪瓦茨庞大的身躯突然从侧面横移过来——
“卧槽！”场边的吉诺比利猛地站起身。
麦迪的脚尖几乎擦着迪瓦茨故意伸出的脚掌落地，但他在空中硬是调整了重心，把球甩给底角的阿泰斯特。
“咣当！”阿泰的投篮砸筐而出，裁判却吹了迪瓦茨的犯规——慢镜头回放显示塞尔维亚人那记垫脚明显是冲着人去的。
观众席瞬间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嘘声，有人把可乐杯砸到了地板上。
麦迪慢慢走到罚球线，低头系鞋带的时候突然对迪瓦茨说：“三十四岁的人了，玩这套不嫌丢份儿？”
迪瓦茨面不改色：“总决赛嘛，小朋友。”
三罚全中，5:2。
接下来的比赛彻底变成了绞肉机。
国王的防守强度陡增，每一个回合都像是摔角比赛。
至于篮球比赛，更像是附赠的。
克里斯蒂用肘子卡住吉诺比利肋骨完成抢断；毕比在无球跑位时“不小心”绊倒王治郅；最狠的是韦伯，在一次快攻中用肩膀把麦迪直接顶飞出底线，裁判却只吹了普通犯规。
“这他妈是打篮球还是打UFC？！”沃格尔冲着裁判咆哮，被陆远一把拽回座位。
场上的火药味浓得能点着。
阿泰斯特在一次突破中被迪瓦茨一肘子抡在背上，当即红着眼睛就要干架，被大本像拎小猫一样拎开。
“冷静点！”大本的低吼像是车库门砸下来，“他们就想搞乱我们的节奏！”
阿泰喘着粗气瞪向国王替补席，正好看见阿德尔曼在偷笑。
比分艰难地咬着，第一节结束21:18，公牛只领先3分——这是系列赛至今最小分差。
节间休息时，国王球员走回替补席的样子活像刚打赢了胜仗，韦伯甚至偷偷地对小奥尼尔比划了一个割喉礼。
公牛这边气氛凝重。
“他们想玩脏的？”麦迪舔了舔嘴唇，“那咱们就玩点更刺激的。”
“他们这是盯上我们了。”大本皱眉。
陆远突然笑了：“好啊，打架什么的正中他们的下怀，我也不想再被禁赛一个赛季了，那就让国王见识下什么叫干净的暴力。”
第二节回来，公牛变阵了。
吉诺比利和王治郅同时上场，麦迪改打得分后卫。
这个怪异阵容让国王一时摸不着头脑——直到阿根廷人开始他的魔术表演。
第一次进攻，吉诺比利像条泥鳅似的钻过毕比和克里斯蒂的包夹，在人缝中击地把球塞给顺下的王治郅。
中国大个子接球后反常地没有投篮，而是假动作点飞迪瓦茨，助攻空切的大本完成暴扣。
“漂亮！”替补席上的阿泰差点把椅子捶烂。
防守端更绝。
每当韦伯持球，王治郅就故意放他一步，等对方起跳投篮时才扑上去干扰——不盖帽，就用长臂遮眼睛。
但是韦伯每次都怕这个大个子把手指头戳进他的眼睛里。
前三次韦伯都打铁了，第四次他终于忍不住，狠狠的盯着大郅。
王治郅耸耸肩。
分差渐渐拉开到9分，阿德尔曼焦躁得在场下来回踱步。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第二节末段——麦迪在快攻中佯装传球，突然把球往篮板上一砸，跟进的吉诺比利空中接力反手上篮，还造成克里斯蒂犯规。
球迷区爆发出的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吉诺比利落地后模仿斗牛士动作，对着克里斯蒂做了个虚拟披风抖动的姿势。
“这小混蛋……”克里斯蒂爬起来时脸黑得像锅底。
半场结束，47:35，公牛领先12分。
国王球员走向更衣室时，观众席上有孩子举着标语牌摇晃：“回家吧！暴徒！”
迪瓦茨抬头看了眼记分牌，喉结动了动。
十二年职业生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肮脏手段用尽了，分差反而更大了。
更衣室通道里，麦迪和王治郅击掌时低声说了句：“你的温和防守……真他妈缺德。”
王治郅眨眨眼：“跟你学的。”
中场休息时，国王的更衣室里没人说话，只有喘粗气和砸东西的闷响。
韦伯把毛巾甩在地上，踩了两脚，又抓起水瓶子往墙上砸——结果塑料瓶弹回来，差点砸他自己脸上。
迪瓦茨瘫在长椅上，汗把白发都浸湿了，像只被暴雨淋透的老秃鹫。
“他们根本不怕，“他盯着天花板嘟囔，“麦迪落地时还冲我笑……那小子笑得跟他妈连环杀手似的。“
阿德尔曼把战术板往桌上一拍：“下半场给我往死里包夹吉诺比利。“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哪怕放空底角那中国人也得……“
“不能放，“毕比突然出声，“他已经进了3个三分了。“
整个房间又陷入沉默。
公牛那边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陆远在战术板上只写了一个单词：
“踩油门。“
麦迪歪在按摩椅上嚼口香糖，大本站他背后，正用那对铁钳似的大手给他捏肩膀。
“再重点！“麦迪龇牙咧嘴地叫，“你不是练着举重吗？怎么跟的娘们似的？“
大本嘿嘿一笑，手上力道加到最大，麦迪惨叫一声直接弹了起来。
他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诺基亚3310的小屏幕上是他刚收到的短信：「哥们，ESPN说迪瓦茨快被你气中风了。」
发信人名字显示“科比“。
“喂！“阿泰斯特跟大郅一块偷看完麦迪的短信，他捅了捅身边的王治郅，“他跟湖人那帮人怎么这么熟？“
王治郅乐了：“我怎么知道？可能科比还沉浸于去年总决赛输给我们的痛苦中吧，要不怎么今年总决赛都不敢见我们？“
吉诺比利突然从淋浴间探出湿漉漉的脑袋：“科比说啥？“
“夸你刚才那个反手上篮骚断腿。“阿泰信口胡诌。
第三节开场哨响，公牛五虎上场时步伐整齐得像支行刑队。
国王那边明显没缓过劲来——韦伯第一次背打就被大本顶得差点走步，迪瓦茨的传球直接砸在毕比后脑勺上。
公牛的进攻则没有任何变化。
吉诺比利持球快攻，三秒区内突然把球往胯下一塞——球从迪瓦茨裆下穿过，精准落到跟进的麦迪手里。麦迪接球后根本没看篮筐，信手往脑后一抛……
“轰！“
王治郅空接暴扣得手，还把挂筐的力道全发泄在篮架上。钢化玻璃篮板剧烈震颤。
59:43，分差直奔20大关而去。
阿德尔曼叫暂停的手都在抖。
国王替补席像被泼了盆冰水，只有克里斯蒂还死死盯着记分牌，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