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冥顽成性至死不悔,枭雄落幕因果昭昭(1 / 1)
范鸿阳之死,似乎掀开了大随灭亡的前奏。
不久,天穹泣血,地脉暴走。
随着大随帝都陷入杀戮之中,大随的国运在这一刻宛若腐朽的巨树,如齑粉般簌簌坠落。
数之不尽的惨叫声伴随着猩红血雨的落下,冲霄而起,很快便被翻身的地龙淹没其中。
大随疆域在此刻持续产生着剧烈的震动。
无数古刹建筑产生裂痕,在周边人群的注视下一一陷落。
血雨中,大量由业力形成的恐惧黑雾从地底滋生而出,任凭雨水如此浇灌,都灭之不尽。
所过之处,大量身具法力在身的生灵连反应也来不及,身体脱落出森森白骨,身死当场。
与此同时,大量气运朝大随的东、南、北三个方向流失而去,似乎那里有着无尽的吸引力,能保它们不至于溢散无主,与到处肆虐的业力互相冲击而殁。
惊人而可怖的变化,致使大随子民在茫然之无措后,瞬间明白了一切。
大随要亡了!
就是身处前线,依旧处于哗变内斗中大量士卒亦放下了手中的兵器,骇然对视间,便见不少中高级别的将领身上突然燃起了火星。
火星由小及大,转瞬变成了熊熊烈火。
痛苦嘶吼声从那些将领口中发出,哀嚎打滚,却怎么也无法使这些火焰消失。
“不——”
“救我——”
“我还不想死啊!!!”
痛苦的咆哮声从大随各地军营里响起,就是大随的各处学院里,常年供奉着的文脉高修的塑像,亦在此刻崩塌而落。
风雨飘摇,劫难激荡。
域内的惊变,自然也瞒不了处于被席天疆等人“保护”中的纪道先。
原来威武雄壮的他,在帝都气运逐渐崩塌的那一刻,身体亦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先是背后龙脊骨爆出了一连串宛若锦帛被撕裂的脆响,原本刀削斧凿般威武的面庞也在急速之中骤然凹陷下去。
尖锐的颧骨刺破了宛如朽木的皮肤,三千本是漆墨得发亮的青丝亦在此刻宛如白雪。
一阵阵虚弱感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使纪道先反应过来后,蓦然发出了惊天怒啸:
“席天疆,你这个混账,竟然敢诓骗朕!”
话音一落,席天疆、宁野、莫万敌、朱颜四名九境以上的天人似也知道时机已至,于瞬息间毫不留情出手。
一击之下,便使纪道先再受重创,领域差点碎裂。
与此同时,风伏纪也动了。
一头千丈烈火狂龙咆啸而出,锋利的巨爪直接抓碎了纪道先那因国运垂落,而渐显虚弱的防御,一道饱含着帝皇紫气的烈火亦同时喷吐而出,燃碎了纪道先的龙袍。
“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姜业、岳飞等人瞳孔一张,神色惊变。
却见在风伏纪之后,叶准之一剑横空而至,恐怖的剑意缭绕着重重规则之力,终是洞穿了纪道先的领域防御。
轰!
砰!
“诸位,还愣着干什么?杀寇!”
不等叶准之提醒,岳飞、金翎乾、谈莫邪三人的攻击业已及时发出。
哪怕纪道先是新生的天人巨头,在巅峰时面对九名战力丝毫不输于他的天人轰击,都得退避。
遑论现在是其最为虚弱之时!
“盛衰有道,成败有数啊!”
姜业目光在风伏纪、席天疆、纪道先三人之间移转,以他的智慧哪有不明白眼前为何惊变的道理。
深叹一声后,手中的铁枪燃起了惊天烈火,轰然斩出。
“烈焰蔽空麒麟舞·赤日陨星苍龙怒!
道先,大哥送你一程!”
随着阵阵龙吼声响彻九霄,星空之外的天幕仿佛也被撕裂出道道火痕。
很快,一头头烈火麒麟从火痕中踏熔岩烈火而出,蹄声踏碎重重星云,鬃毛甩动的火星与从火痕里逐渐昂扬咆哮而出的苍龙交织融会在一起。
如同一把由苍龙与烈火麒麟合成的利剑,通体闪烁起可怕的业力红光,洞穿了暂时失去领域防御的纪道先的躯体。
轰!
惊天大爆中,风伏纪、席天疆等人纷纷退开,目光望去,便见纪道先的胸膛被姜业这一枪直接轰出了一个狰狞可怖的大洞。
创口处缭绕着一朵朵红莲业火,持续侵噬着纪道先的天人之躯,使其痛苦嚎叫不止,不断在空中翻滚,连冕冠都因此掉落,披头散发,好不狼狈,但在如此情形下却已顾不得许多,迅速朝星空之外疾退,试图逃离此地。
“你走不掉的!”
席天疆化做一道遁光,及时挡在他面前,话音刚落,手中剑浮起一颗龙首浮雕,龙睛随着剑气的触发,瞬间迸射出两道毁灭射线,直击而去。
纪道先惊怒交加,勉力挡下这一击的同时,怒声狂喝道:“席天疆,朕都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了,为何要出尔反尔?你不怕天道反噬吗?”
“反噬?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朕自有应对!”
席天疆淡淡回了一句,剑上凝聚起恐怖的血煞之气,未出将出之际,继续道:“至于为何出尔反尔,很简单,你答应得过于爽快了,朕事后想了想,与其养虎为患,不如杀虎分食!”
话音一落,数千道猩煞剑气斩击而出。
纪道先举起残破不堪的领域,试图挡住这一击,但又有一道天罡剑意从背后直袭而至,瞬间使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领域再破。
啊!
大量鲜血从纪道先口中喷出,这一次,他的领域完全碎裂,几乎没有再凝聚起来的可能!
九死无生的处境,使纪道先骤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可笑!养虎为患?朕与风伏纪究竟谁是虎?凭你的智慧与手段,难道真的看不清吗?可笑至极!”
席天疆摇摇头:“你是你,他是他,你二人不可相提并论!”
纪道先神情狰狞:“那你之前在与圣氏的人马大战前,为何还要特意让人阻截他们的人?如此,岂不自相矛盾?”
席天疆轻笑一声,淡淡道:“合作杀你,与朕牵线摆擂阻截于他,这两件事之间有任何关系?又哪里矛盾了?
喔,或许以你的格局,觉得敌人便不能合作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要知道,天人巅峰很难杀的,即使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杀一个飞廉奇都费了朕好一番手脚,还废了不少生死相托的兄弟,遑论是声名在外的你!
若不是借你国运崩塌算计你,哪会这么容易便得手?你以为呢?”
“你……”
如此回答,着实让纪道先怒不可遏,忍不住再吐出一口血来,怒声道:“幼稚的是你!要知道,杀姜悟者也有席文炌一份,你们之间注定是化解不了的仇敌!”
席天疆眼里浮起一丝狠戾之色,语气却极为寡淡:“文炌之事,朕接下了,以后再做计较!
但在此之前,朕要把带坏文炌的人,统统斩杀掉,以泄心头之怒!”
带坏?
闻言,所有人眼神一扬,皆从其中听出了莫名的意味,哪怕是穷途末路的纪道先也不例外。
“带坏?可笑,天大的笑话!席文炌他还需要人带坏?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反应过来后,纪道先狂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道:“照你的意思,是朕带坏他了?也罢,告诉你一件事,杀姜悟之事,最先便是他与叶玉京提出来的,是他们带坏了朕还差不多!”
“嗯?”
姜业凌厉的眼神一转,紧盯着纪道先,沉喝道:“为什么?”
“为什么?”
纪道先脸上浮起一丝讽笑,眼中癫狂之意越甚,表面却意外平静下来,冷冷道:“你想知道?朕偏不说!
有种杀上玄煌帝庭,把席文炌揪出来,或杀到西山叶氏,擒住叶玉京便知!”
“冥顽不灵!”
姜业内心的纠结与愤怒交织在一起,铁枪横空而至,以雷霆之速斩断了纪道先一只臂膀。
鲜血从其臂根处喷射而出,使纪道先面无血色,身躯摇晃不止,然如此情形,他依旧咬紧了牙根,疯狂大笑道:“杀了朕也没用,朕——不会说的!
哪怕你们搜魂,都得不到任何答案,朕早已把这方面的记忆封印起来,只要被触碰到,立即便会自毁!哈哈哈……”
知道自己逃不过今日之劫,纪道先笑得极其放肆,然笑声刚起,便陡然滞住,倾尽最后一丝力量于倏然间爆发而出,朝风伏纪所在猛然扑来。
“一起死吧!都是你这混蛋,要是没有你该多好,朕...朕足以在姜业这老不死的眼皮子底下撑到进阶界王之时。届时横扫帝域,统治寰宇不在话下,都怪你,都怪你啊!
一朝霸业转头空,朕恨你——”
力量激荡中,陷入癫狂中的纪道先已然变成了一个高达数百丈的火球,浑身龙袍尽皆被烧毁,就连血肉也在法力彻底燃烧起来后,渐渐消失,只余一身白骨,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一样,压迫感十足。
“怪朕?你倒是很有意思!至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也算是把自己的道路走到极致了!如此,倒还算能让人高看一眼!”
风伏纪的声音很轻,却几乎压住了纪道先的狂吼声。
一道以帝皇命格凝聚而成的玄黄锁链亦在此刻,随着其手中力量的迸发,从其掌心中溅射而出。
“星坠渊渟·断苍冥,裁生死!
纪道先,杀朕外祖父,事情暴露,冥顽不灵,天人共怒,罪不容恕!
今日,朕便赐汝——死罪!”
话音刚落,玄黄锁链爆发出斩断因果轮回之力,在纪道先那副白骨躯体即将冲到他身前时,狠狠拍打在他骨骼之上。
轰隆隆!
吼!
咔嚓!
轰隆巨响中,纪道先发出宛若巨兽的恐怖哀鸣,高达数百丈的白骨躯体寸寸断裂,清晰的响声好似玻璃炸裂,亦好似星空被两人的力量击毁了一样,产生道道裂痕。
纪道先此生从没见过这种力量,骨骼碎裂的痛苦还是其次,一种完全断绝其未来生机的绝望,终令他愤怒的情绪尽去,如同火焰的双眸里浮起了极为恐惧的神情,咆哮出声道:
“你竟敢断了朕轮回的生机!”
“不,是你自己断的!”
风伏纪幽幽说了一句,手托帝皇子印,毫不犹豫狠狠朝玄黄锁链上盖了下去。
砰!
“不,这根本不是人间该有的力量,你到底是何来历?朕——不服……”
“服”字刚落,他的身躯霍然炸裂开来,骨骼碎片在此重击下,化做了无数金色的齑粉,在某种天道轨迹的引导下,朝大随疆域洒去。
在一众天人未能看见的情景下,本因国运崩塌而遭受劫难惩罚的大随疆域竟在这些金色齑粉的洒落下,呈现出平复之态。
枯萎的草木重新抽芽!
已有干涸趋势的河床重新涌出了大量清泉!
就是那些受国运牵连,身上燃起大量业孽之火的大随将领,亦在此刻夺得了一线生机。
凡此种种,堪称天地造化。
既让人震惊万分,亦叹天道无常。
处于大随帝都内的朝会大钟,许是感知到了纪道先的死亡,勉力响完了丧钟后,便随着国运神兽的消亡,亦彻底崩塌而下。
“死?竟是形神俱灭?”
“死了......”
席天疆看向风伏纪的眼里,首次浮起浓浓的忌惮之意。
斩杀天人有难度,斩杀天人的魂魄比起前者,难度更甚。
就是席天疆在斩杀飞廉奇之时,也是用尽了手段,又有宁野等人配合,方使飞廉奇的神魂尽散。
风伏纪这一手,从形式上来看,未免太过轻松了一些。
“是某种斩断因果之法?”席天疆内心思忖。
另一边,面对纪道先之死,姜业满布血丝,却仍可称为清澈的双眸里却隐隐浮起了些许迷茫之意。
眼前似乎也在此刻浮现起了万年前两人在两界战场并肩作战,策马并辔的身影。
死的,倒是轻松了些!
便宜你了!
许久,姜业眼里浮现出些许释怀之意,目光看向了风伏纪。
风伏纪目光移转,对视间,身形亦即时踏至这位饱受身体与心理创伤的长者身边,握着他粗糙斑驳的手时,亦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帝皇紫气渡了过去。
“外曾祖父,此事落下,您万万不可再出手了!”
姜业紧紧握着风伏纪的手,欣慰一笑:“好孩子,祖父省得!只是……”
说到此处,他目光看向了席天疆,不解道:“只是,你为何要跟他合作?”
风伏纪目光移转,先把关于三分大随与紫阳疆域的分配解释了一遍,而后才道:“纪道先始终是个祸患,还是个极为强大的祸患。
若不是借着九黎姜氏的行动,步步紧逼,把他给逼出来,今后还不知要给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索性他主动发信相邀,纪儿仔细思量下,便答应了。”
姜业摇头:“没有他,我们也能杀了纪道先!”
风伏纪道:“是,但付出想必巨大,远不如今天的安排来得轻松!至于席文炌,他之头便暂时寄存在他身体上吧!”
两人之间的谈话并没有丝毫遮蔽,席天疆闻言,先是沉默了许久,方道:“想杀文炌,得先从朕的尸体上踏过去!”
如此坚决不移的话语,使在场天人内心的疑惑更甚。
风伏纪略一思忖,隐隐想到了一件极为荒谬的可能:“从你之前对纪道先所言,便可以看出你对席文炌这位席天域之子极为维护,难道?”
席天疆不置可否,环视了在场的人一眼,笑道:“难道?没有难道!但朕相信,诸位也不是爱嚼舌根之人!”
如此言语,虽模棱两可,然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威震一方的卓绝人物,立时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叶准之有些意外,感慨道:“此事席天域可知晓?”
“你说呢?苍仙皇主,不,接下来该称你为苍仙帝君了!”
说罢,席天疆便带着宁野等人转身离去,临走前,又突然止步,回头说道:“与诸位之间的合作还算愉快,也算利落,未来在未必一定要分出生死前,朕倒希望我们之间还有合作的机会,比如圣氏!”
说完,他们四人便化作流光,朝帝域遁去。
然其最后的表态,亦使众人对他的危险等级提升了数倍。
叶准之摇摇头,眼里浮起凌厉之意,转瞬轻笑一声:“是个人物,比席天域难对付多了!”
姜业眼里满是凝重之意,看向风伏纪,说道:“叶帝君说得对!”
风伏纪凝视着席天疆等人离去的方向,微微颔首:“记住了!可惜,他掌权得太晚了!
玄煌帝朝如纪道先的大随一样,无论是内外,皆危机深重,矛盾重重,大势渐去,远不如圣氏之患来得有威胁!
未来,与他合作的机会必定还有,他自己也必然知道,才会在临走前如此说!”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怔住。
岳飞眉头紧皱:“那依帝君之意,此人明知道玄煌之势,为何还要夺权?岂不是陷自己于囹圄之中?”
风伏纪眼里浮起审视之意:“不然怎会说他难对付呢!他看似无情,从对席文炌的维护来看,却明显是有情之人。
无论哪个世界,有情有义之人往往比无情无义之人更难对付,不是吗?”
闻言,一众天人眼里亦浮起深思之意,内心隐隐赞同了风伏纪的剖析。
良久,风伏纪又开口道:“先回去吧!自今日起,我东华也将正式踏足帝域!
鹏举,你便留在此地,协助韩信等人稳固疆域,注意防范圣氏!”
岳飞拱手道:“是,帝君!”
风伏纪目光看向叶准之,又道:“自得识叶兄以来,我们之间合作颇多,情谊大于利益纠葛,望你我两朝在帝域能和平共处一段时间。
当然,最好永远不要起冲突为佳!”
说罢,他便伸出了左手。
叶准之慨然一笑,亦伸出了手,却道:“风兄这话我可不爱听!如你所言,你我之间情谊大于利益,但若是没有冲突,只有一种可能!”
说到此处,他便没继续说下去。
但众人都知道,这种可能便是——随着东华帝朝势力渐大,苍仙也被吞了。
苍仙又不是叶准之一人便能作主的,未来如何,还是两可之间。
在场的人默默对视一眼,虽内心复杂,却也在同时浮起了会意洒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