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瞥了谭双喜一眼,笑了笑:“算是吧。”
谭双喜服役多年,一听便知道话中有话。但是他毕竟是外人,村里头的事情还是少掺和为好,当即打了个哈哈:“鸭子养了这么多,本地的鸭肉也是你们提供的吧?”
“一部分,一部分。我们这里主要还是卖鸭蛋,外加就是被淘汰的蛋鸭。肉鸭是丰前丰后那几个村出得多。”车夫眯眯笑,“不过你们在街市上吃的卤鸭、老鸭煲什么的,都是我们村里的。”
“淘汰的蛋鸭会很瘦呀,吃起来会不会太干?”张来才问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正因为它不下蛋了,吃下去的营养就会累积到身上,不下蛋之后再多喂一段日子就行了。肉紧,油多,味道鲜,比六十天就出笼的白条肉鸭好吃多了。”
“您老还知道‘营养’,挺有学问!”
“我家也养鸭子,天地会的技术员一天到晚挂在嘴上,八哥学舌也学会了。”车夫笑了笑。
“你老养鸭子还出来赶车?真勤快!”
“好孩子,有志气!”谭双喜称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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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看着两人的神情,有点明白过来,他拉住妻子的手,对两人说问道:“小李子出事儿了?”
谭双喜暗骂张来才多事!李安泽家的方位他大概知道,只是时间太久,有些模糊了,而且澳洲人来了之后,区划都调整过了。他原本打算在二牌的村公所下了车去找村长带路。
李安泽的姐姐出来了,不会认错,她的眉眼和李安泽简直一模一样。她衣着简单,盘着头发。
两人沿着小路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小小的海湾,沿着海岸是石砌的码头,几道不算长的木栈道伸展到了海里,靠满了渔船。在码头转了一圈,问了几个人。他们转而沿着一条小路走到了海湾的一角。这里用半人高的篱笆围出了一个院子。院子收拾的很干净,种着几畦蔬菜。最惹眼的,是院子里一座高大的芦席棚,下面堆放着一摞摞开好的板材型材,一张宽大的木工台上散落着木匠工具,角落里堆着些成袋的废料。
“还在老地方。房子重新翻修过了。”会计大略也猜到了他们的“公事”,“要不我找个人……”
“大概就是这儿,我也说不太准。”谭双喜指着前面隐蔽在树林外的一排红色的瓦房顶。
院子里没有人,静悄悄的。
张来才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知道你们村里有个李安泽不?”
谭双喜说:“我们找李安泽的家属。”
“那你们先过去。我这就找人去候村长,他一回来就让他过去。”
“从工厂出来,跟着个商人跑买卖去了。一去半年多,一点消息也没有,前几天才算来一封信,发信的地方叫什么‘平户’,问了警察才知道是外国一个地方。说他走了很多地方,虽然钱还没赚到,但是长了很多见识――这不是屁话是什么?见识能当饭吃?”车夫抽着烟,继续发着对儿子的牢骚,“转眼都是二十五啦,连老婆都没有,净干没用的事,也不见他拿钱回来,只能老子出来挣钱了。”
尽管已经有了邀请,谭双喜却有点迈不开脚步了,短短几步路,他走的很慢,张来才一如既往的靠不住,躲在他身后磨蹭着。
马车在二牌的村公所前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去找村长却没人。村里的会计说村去公社开会了,驻在警也出警去了。
“怎么说?”张来才饶有兴趣的问道。
“当商人来钱快,再过几年他就发达了,还怕没老婆?”谭双喜笑道。
“年轻人的……”谭双喜说,“咱们不是也一样吗?又没有拿刀逼着你去参军。”
“别哭。”姐夫镇定地说了一句,又转向两人,“怎么了?他在哪儿呢?”
“知道,知道,他家就在三牌。”车夫连连点头,“他爹过去是当木匠的,好手艺!可惜死得早。现在家里头是姐姐姐夫当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说去出公差,难道就是他家?!”
离开了村公所他带着张来才没有走大路,而是往两旁夹着大榕树的乡间石子路里一拐,沿着成片的速生林和水田走过两里多地,过一座木桥……七只大白鹅气昂昂地叫着示威般从两人脚边摆过去。再向右拐……谭双喜嘴里念叨着,张来才没出声,一直跟在屁股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