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房是整个客栈里最像样的一座建筑,是木结构的,下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夯土地基。√里面的布局也和一般的客栈柜房并无不同:居中一间有木柜,有上锁的立柜,柜上客簿,有茶具。并无可疑之处,东厢、西厢也无什么特别之处,然而东厢后墙上,有一道用柜子遮蔽起来的暗门,打开暗门,是一个小院落,空气潮湿,江水澎湃轰然之声不绝于耳――显然是到了江边了。
院落里有个四处敞开的棚子,靠墙有个砖砌的炉灶,架着铁锅,旁边散乱的放着切药材用的铡刀,各种大小的研钵,大大小小的盆罐箩筐,铜铁所制的炼药的炉鼎,地面上散落着没有加工的药材。乍一看,倒似是一家药铺的合药房。
然而这合药房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味,即有肉类烹煮的香味又有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间或又混杂着香料药料和外面的水腥、鱼腥的气味。乌项一进到这个院子里就觉得胸闷欲呕。
高重九却知道这里大有关节。这里显然是这伙人恶行的生地。他眼光一扫就看到干这行人索的警察再也看不下去,赶紧转过头去。
乌项面色凝重,放下笊篱。转头道:“老高,你怎么看?”
高重九道:“科长,这里应该就是他们采生折割的地方。煮人肉不是为了充饥,是合药用得。”
“合药?”乌项只听说过人血能治痨病的,亦知道紫河车、红铅、秋石之类,但是没听说吃人肉治病的。
在这个灾荒兵乱遍地的年月里,吃人的事情并不罕见,不但外地不断有这样的消息传来,就算是广州的近郊,灾荒时节偶然亦会传来这样的新闻。但是这都是饥寒所迫。杀人煮肉合药,对他来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高重九道:“没错,人肉人骨,还有五脏六腑……在他们手里都能合药。各有用处。”
这些杀人害命造出的“药”是上不得台面的,用途自然也是见不得光――多是是春药、堕胎药和“架大刑”的药。价格高昂,又故作神秘,销路甚好。
乌项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他从小受得是元老院的现代科学教育,对这种神叨叨的事情向来嗤之以鼻。问道:“这个,有用?”
高重九道:“若无效用,如何有人去买?大约是有的。”
江湖秘药是个很大的流派,其中花样繁多,门道不计其数。治安科抓过一些卖“秘药”的,多是用各种中药材制成,虽然里面也掺杂着五花八门,匪夷所思的原料,但是总体来说多数还是有药性能一点作用。但这用人肉人骨做成的“秘药”能起什么药效?
乌项满腹狐疑,但是他当警察日久,深知人性的黑暗面是有时候深不可测。不管有用无用,这种勾当的存在就说明需求的旺盛。
警察在院子里展开进一步的搜索,愈来愈多的可怕景象展现在他们眼前,一口铁锅里盛满了已经炙枯的孩童的骨骸,木盘子里已经被炙干的内脏……一个警察打开一个小木盒子,里面犹如收存珍品一般盛放着用着石灰收干的男童的生殖器……
毁尸灭迹的痕迹愈来愈多,炉膛里有还有没烧完的衣物的残片,后墙直接通向江水的排水渠的淤泥里混杂着许多碎骨片和毛。这可怕犹如噩梦般场景,即使还算见多识广的警察也难以忍受,有的人实在忍不住,赶紧跑出去大吐特吐。李子玉虽然还没开始吐,但是面色变得惨白,几乎站立不稳。
高重九虽然还算镇定,心里却暗暗狐疑:这伙人是什么来头?自古采生折割就是见不得光的,行事者多是流窜作案,极少在一地连续“做活”的。这么摆开摊子大干,一定有什么其他原因。
乌项抽着烟,看着赶来的法医科留用的的仵工清理人体残骸,眼见清理的差不多了,问道:“这里大约有多少人?”
带队的仵作道:“小的还未清点拼形,不过粗粗一看至少也有四五个人的骸骨。”
这也太多了!乌项想。
然而高重九刚才就认为受害者不止这些:有多少个收了生魂的葫芦,就有多少死者。
“地面有问题,土里掺着石灰,下面很可能有埋尸。”高重九说,后院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草木灰和沙子,沙子泛着白色,乌项蹲下去用手一捻就看到了里面的白色石灰。
乌项点头:“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