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本来以为,世上再也没有她的血缘亲人,可现在她才知道,郭伯父还活着,他也复生了,她并不是裴家仅剩的人。
“不怪您,我可以理解您,倘若那些事情是我所经历的,想必我也放不下手中的血刃。”裴奈坚定道,“浑树片的规则早该被打破,我会让这一切结束。”
郭旻嘴角带着慈蔼的笑,眼中也隐隐含泪,“你比裴家的很多祖辈都要强许多,几百年来,裴家的女性子嗣,要么被皇宫密署处死,要么不可生育后代。你的母亲身子不好,生完你后,他们就不再要孩子。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的你,路都走不利落,却有好几回抱着逐北枪不撒手,你的父亲顶着很大的压力,将裴家枪传给了你。”
裴奈是头次听闻她幼时占着逐北枪不放手的事,也为过去的女性先祖痛心。
“你以一介女子之身,将逐北枪带回巅峰,各位先祖有灵,该多为你骄傲。你是裴家女子不,是世上所有女子狠狠拍向世俗眼光的一巴掌,将她们的委屈敲散,替她们出了这口恶气。”郭旻抬眼望了望天,仿似在说与过去者来听,“你也是我们这代人对抗长生规则的狠狠反击,证明了,你父亲和我们的坚持没有白费。”
顿了顿,裴奈想到一个问题,又问郭旻:“郭伯父,如果你要杀曾经害过裴家军的人,是否也曾对顾瑾珩下手?但我怎么未曾听过,是他武功过于高强,守卫过严,还是给我留了面子,因此留情?”
这也是韩睿泽好奇的问题,他在一旁望着二人沟通。
郭旻听到裴奈的话却是笑了,“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裴奈大惑不解,又跟着郭旻一齐看了看不远处的鞠言,“什么我不知道?十年前崖谷之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情的事情吗?”
鞠言放下手里方才留存的文书,喟叹一口气,“我一直在想,爷为什么没有告诉你,想是哪怕非他本意所为,他仍是对你有愧,竟也不曾辩解。”
“什么意思?”韩睿泽拢着双眉问道。
鞠言也不急躁,“姬威和姜文陶,夫人可还记得?”
裴奈颔首,“自是记得,那时顾瑾珩像对你一样器重他们。”
紧接着鞠言的话,令裴奈的后背开始震颤。
“姬威是邬族的奸细,蛊惑了极端忠心的姜文陶。姬威给爷的晚饭中加了特制的毒药,哄骗姜文陶说是迷药,二人伪造了爷的军令,明面上是出征云城,实际上姬威已与萧彬勾结,意在送全军入虎口。”鞠言徐徐说道。
裴奈已经说不出话。
韩睿泽问道:“极端忠心?何出此言?”
“姜文陶是为了爷的大业那时候爷的从属谋士有一部分人希望爷能推翻天耀政权,改朝换代。我们两军当时制定的计划,只有一个漏洞,那就是萧彬的后方突袭。如果萧彬恰好在我们与邬族开战之时带兵赶到,被前后夹击的,就不是邬族,而是我们与裴家军。这个漏洞一旦发生,会让一切毁之殆尽。”鞠言说着。
韩睿泽嗤笑,这些人对于裴家军未免太不信任,哪怕同时会战,裴家军也有信心打赢胜仗。
鞠言赓续回忆着十年前的事情,“因此对于这一部分人来说,最完善的计划,便是抛却与裴家军的约定,北上云城,解决萧彬,将整个邬族,留给裴家军。哪怕牺牲的是他们的主上夫人,他们也觉得在所不惜。毕竟那时很多人都以为爷对您没有感情。”
这却是一句实话,而且哪怕他们有感情呢?在宏图伟业面前,一切脆不堪击。
人们为了权力,总是不择手段,欲夺天下者,必要步步为营,在有些人看来,红颜祸水,怎抵得上江山万和?
“他们谎称爷生病了,取了他的兵符,我和一部分人察觉到不对,却被姬威以爷的命令控制监禁。等外部的人策应我们逃出,追上大军时,主力军距离萧彬埋伏的陷阱已不足五十里。我们拆穿了姬威,夺回军权,同时反杀萧彬于云城郊野。”
鞠言轻描淡写,但裴奈能想象到那一战的凶险。
“那顾瑾珩呢?他中的毒药又是自解?”裴奈问道。
鞠言点头,“那是不亚于化骨水的毒药,姬威本意没有给爷留活路,只是姜文陶在旁边,他无法用刀剑下死手,未曾想爷的霍江阴功能够将他于必死之局救回。军队大胜的第三日,爷醒了。”
语罢,鞠言看了看裴奈的表情,定了定情绪,才道:“他苏醒后,得知了崖谷之战的结果,听闻了您逝世的事,目眦尽裂,浑身颤抖,吐出一口鲜血,又一次昏迷。再次醒来,爷竟因气急攻心,打通脉络,恢复了嗓子。我永远忘不了,爷嘶哑着喉咙,此生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您的名字,他问,奈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