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馥回到仪鸾殿中自己的住所,她回想起这次会面后豆卢阿媪对自己说的话——“馥儿的性子看着单纯,实则通透, 阿媪信你不会失了分寸,不过也不想你卷进不必要的麻烦。”
这也许是指李馥他们想在宫中遥控经商的事,也可能是在指其他一些更不宜宣诸于口的事。
李馥安静地等着, 直到豆卢居士指着她对奚太监说:“今后在宫里, 照顾得到的地方就帮她一把, 她今后要闯的祸,怕是还多着呢。”
李馥感到第三次意味深长的注视。
“这方面,阿媪能帮忙的,就一定伸手帮你们一把。”
对方向豆卢阿媪和自己行礼, 明明只是短短一瞬间,李馥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一样。
“……奚太监原本是上阳宫的人,”豆卢阿媪向李馥解释道,上阳宫就是洛阳除了太初宫之外的另一座宫殿,天后在神龙政变之后就在那里退养直至薨逝, “阿媪在东都两宫里认识的人,如今, 也已经只剩下他和其余几位了。”豆卢居士似有所指。
“是娘娘的恩德, 奴当年才能活下来。”奚太监的声音有些怪异的嘶哑,让李馥觉得他的声音原本并不是这样。
豆卢居士摇了摇头,“那都是你们各自的造化, 那时候,我能做的也有限。”
李馥仿佛有些明白豆卢居士带她来见奚太监的目的。
听见豆卢居士的话,奚太监的腰背更加弯了,但他依然能够俯视李馥, 于是李馥便又察觉到对方的打量。
李馥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老太监,知道豆卢阿媪如此郑重其事,一定是有原因的。
片刻之间,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两京之间的这条路,所有人都是走熟了的,不管这次的效率是快是慢,每天走多远、在哪里驻跸休息都有定数。报讯的骑手会走在大部队之前,提前通知前方的地方官,同时监督对方将下一段路程中的准备做好。
于是当李馥知道前头忽然出现道路被堵的意外时,她心里还是很吃惊的。
奚太监的位置李馥不知道,但他的能力显然不仅仅只局限在东都的太初宫中。
想起豆卢阿媪平静的表情,李馥觉得被长辈照顾的感觉真的很好。
直到开元五年的四月初十,李馥发现王皇后终于开始通知各殿准备动身回长安的事。
李馥觉得探听这些事有点犯忌讳,她只是要做生意,又不是真的要图谋不轨?扣儿同学自从担任了情报官(自封)之后实在有些过于兴奋,于是她又罚了扣儿同学一份暑假作业。
李馥还不想这么快就惊动阿媪的人替她擦屁股。
不过托扣儿的福,李馥倒是知道,她爹在东都忙得见不到人,确实因为他在动手改革商税。而前朝已经因为这件事吵了好些天,不知道回到长安之后,他们还会不会继续吵下去。
因为和皇后的车驾离得很近,李馥几乎是女眷车队里最早得到实时通报的那一批人。
据李馥听到的消息,在他们行进的前方,一个隘口被巨石堵得严严实实。现在已经在努力打通道路,不过石头太大,隘口那边地形又不便于大批人或是牲畜出力,所以时间上可能要耽搁不少,今日到达前方行宫的时间会晚上许多。
不一会,又传来皇帝要将随行的地方官下狱的消息,也许道路突然被堵是个纯粹的意外,但道路不通确实可以归罪他们。
不过宰相劝住了皇帝。
看来事情在短时间内取得进展的可能性不大,否则她爹不会这么火大。
正当李馥觉得他们搞不好要退回昨天休息的行宫过夜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有个姓梁的小官毛遂自荐,用几根棍子和绳子之类的东西把大石头撬走了,道路现在已经清理出来,很快就可以继续出发。
这时候,李馥已经坐在王皇后的车驾里,她听见姓梁时就有些猜测,后来更详细的消息随着她爹召唤她的使者一并到来,她也终于确定,这事果然是她的老熟人梁令瓒老梁干的。
李馥屁颠屁颠跑到她爹的龙辇那里,路上经过那个隘口,隐约还能看见先前被搬走的那些大石头。
她爹没坐在龙辇里,而是在一旁骑着马,老梁落后她爹半个马头,正和皇帝陛下谈笑风生。
李馥一把拽住了她爹御马的缰绳。
李隆基见她来了,伸长手臂捞起李小七的腰,一把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鞍。
李馥学着她爹的样子,大马金刀地跨坐在高头大马上,李隆基从身后帮助她在马背上保持平衡。
李馥这辈子头一次骑马,心里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