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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钟楼(1 / 2)


对于理学被皇帝有意的打压,众多卫道之士生气、发怒,无能狂怒到如丧考妣,耿定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代表。在京师百万计的人口中,真正在意的又有几人?

自从朱熹写出“兀然存心乎草木、器用之间,此何学问!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成饭也。”之论后,道学就成为了格物学不共戴天的敌人,尽管他的学说在元明两朝处于官方哲学的地位,朱翊钧也必然要黜之而后快的。

当然,作为后世的干部,朱翊钧对思想领域的工作极端重视。后世中国的道统,一言以蔽之:“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经典著作都被写入宪法,义务教育也轮番灌输。然而,在思想领域,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仍然倔强生长,个别时候甚至能占领舆论高地,究其本因,不过是经济基础决定而已。

他在南台“尊孔而薄朱”,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尽管帝国从南到北,一只叫做“资本主义”的幼兽正在他的呵护下生长,但在它长出獠牙,用狂野的力量撕碎大明农耕经济和其上层建筑之前,对于已经渗入中国人骨头血脉的“儒教”,即便是皇帝也不敢轻撄其锋。

但毕竟风还是起了,李贽等人发表的诸多文章不过是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南台会议之后,理学面对的才是真正的狂风骤雨。

众多能够把握住时代脉络的思想者,面对着理学摇摇欲坠的现实,都在仰察天地鸿宇,俯瞰国计民生,思考中国千年未有之变局,欲占领新思想的高地。

“理学‘失其鹿’,天下可共逐之”,就是南台会议在本时空中华思想史、文化史和一切历史中的最大意义。它的召开,是本时空世界史无法绕开的一个时间节点,而在它召开三天前罗马教廷使团的觐见,更是新文明孕育过程中一个妙到毫巅的巧合。

三个传教士在接到京师大学聘书时,欢喜的脑袋都是晕的。范礼安反复追问利玛窦,当日下午跟徐光启谈了什么。利玛窦道:“我没有,我没说什么。我只是讲了讲我曾经受过的教育,徐光启伯爵还问了问你们两个的经历。我可以起誓,我们能够被聘为教授,与我与徐光启的交流无关。”

范礼安生于名门,和教宗保禄四世是老乡,深受教宗关爱。他十九岁时获得巴度大学法学博士学位,后来又进入圣安德大学,攻读神学、数学、物理和哲学,属于罗马教廷中d的学霸级主教。

罗明坚与之相比不遑多让,其人在后世被称为“西方汉学之父”,在意大利求学期间获得了两个法学博士学位。更令人叫绝的是,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汉语,并可以用文言文写作,思维更是已经部分中国化。

利玛窦出生于意大利马切拉塔,家里经营利氏药房,也算当地的名门。中学毕业后,师从并从师数学家克拉乌学习天算,其时范礼安也当过他的老师。利玛窦所学涉猎广泛,天文、数学、几何、地理等无所不包,掌握希腊语、拉丁语、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正在深入的学习汉语。

这三个传教士并不知道自己在朱翊钧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反倒因为一路北上所受到的冷遇,在觐见皇帝之前,已经将自己的期望值往下调了好几次,到最后范礼安告诉自己,只要皇帝能够接见自己就是使团的最高成就,再奢望其他的上帝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贪婪。

当时失望越多,此时获得的果实就越甘美。三人组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连送大礼包:即将派使团访问教廷;赏赐土地建设教堂,甚至还给了京师大学的教职!

如此恩遇,一下子征服了三个传教士的心。在他们的传教事业中,从未得到如此待遇,即使在日本传教有成的范礼安,在接到教育部送来的聘书之后,也激动的红了眼眶。

筹建中的京师大学占地八百亩,从早就弃用多年的西厂改建而来,北门正对着灵济宫。在寸土寸金的京师之中,动迁近百户,建设比国子监大二十倍的学府,京师大学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占地大了,建筑就差点意思。因为水泥、白灰已经大规模量产,京师大学建筑物多数用砖石结构,与此际北方已经开始出现的坡顶瓦房类似,只不过玻璃窗又大又多,室内采光较好。

教室和学生宿舍简陋,但教授所居还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尤其是给朱翊钧专门修建的宫殿,更是美轮美奂。除了这些地方,京师大学还有一座条石所建的钟楼,由澳门的葡萄牙匠师指导建设,是京师第一幢具有欧洲风格的建筑。

当然,此际中国的匠师建设砖石结构的高塔,技术上毫无问题,朱翊钧指示在京师大学建造大钟楼,本就是打着“兼容并包”的主意,让其中师生明白中西文化交流正是皇帝所欲。

三个传教士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在鸿胪寺通事带着通译的陪同下,在还在进行收尾工程的京师大学里转圈儿。利玛窦眼睛尖,远远就看见了那个尖顶建筑,因不敢相信,还揉了揉眼睛。

鸿苞居士屠隆远远指着那钟楼道:“这钟楼是广东布政司报效,请来的澳门葡萄牙匠师设计建造,你们欧罗巴人看着这样式应该眼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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