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中午汤柠在公司食堂吃饭,刚坐下吃上第一口,就听到身边高处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一个人?”
汤柠缓缓抬头,意料之中地对上顾遇的脸。
迅速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去说:“嗯,是的。”
“那一起吧。”顾遇也不管对方是否接受,非常自如地坐在她对面吃起来,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怎么不回我消息?”
没什么情绪波动,跟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从容。
汤柠都忘了他们最后的聊天内容是什么了。
歪了歪脑袋,微微蹙眉像在思索着什么。
顾遇善意提醒道:“今天和顾梨去酒吧吗?”
汤柠想了起来,他们最后的对话是顾遇说如果顾梨去酒吧的话就告诉他。
当时不知道怎么回去问了顾梨,和顾梨聊着聊着扯远了,就把他给忘了。
“嗯……应该会去。”汤柠有点心虚地说。
“那怎么没通知我?”顾遇抬眉,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我以为……你知道的。”汤柠觉得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这和被审问有什么区别?
“没事,开玩笑的,”顾遇看她紧张得拿筷子的手都在发抖,打算放过她,“她跟我说了,每周五都会去。”
汤柠松了口气,往嘴里塞了根面条。
顾遇想起那晚顾梨说的话,旁敲侧击问道:“你们……和乐队其他几个人熟吗?”
“不熟,”汤柠摇了摇头说。
“平时不和乐队的人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吗?”顾遇不想表现得太过在意,但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汤柠老老实实地交代:“一般他们乐队表演结束也不早了,我和顾梨都急着回家。”
“哦……”顾遇拉了个长音,不依不饶,“他们那些搞乐队的,都很爱玩,交友要慎重,知道嘛?”
汤柠无辜的眼睛瞪了瞪,觉得顾遇应该是想让她帮忙盯着点顾梨不要胡乱交友,连忙点头:“嗯嗯,知道了,我会看着她的。”
“我没说她,”顾遇想了想改了改口,“我不只在说她,你也是……你单纯,别被骗了。”
汤柠一头雾水。
她被骗?她能被骗什么?她和乐队的人八杆子打不到一起,根本连见面都不会打招呼。
不过不管怎么样对方也是好心的关照,汤柠毫不含糊地点头:“嗯嗯,知道了。”
顾遇还想问什么,听到背后传来凌厉的声音。
“哟,巧啊,汤柠和顾总监都在啊。”凌厉非常自来熟地往顾遇身边一坐。
顾遇虽然内心有些不爽两个人难得的独处被打破,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笑脸相迎:“凌总监好啊。”
“哎……”一坐下凌厉就叹了口气,“以后和汤柠吃饭的机会越来越少咯。”
“为什么?”顾遇问。
“因为之前休产假的那个
emily要提前回来了啊,据说是实在受不了月子里和婆婆每天吵架,着急着要回来呢,等她回来汤柠借调就结束了。”
顾遇的眉头不经意皱了皱:“不是本来说借调半年吗?”
“没办法,现在预算紧缺,这律师来借调是按照一小时几百刀收费的,划不来啊,”凌厉也没把大家当外人,直截了当地说,“这emily要回来我也没借口留着汤柠了啊。”
顾遇看着汤柠,突然觉得有一种不舍的情绪。
虽然在公司也没见过几次,但至少每天都有一种可能遇见她的期待感。
这下知道她要走了,确实有些失落。
相比之下,汤柠好像对要走这件事情有点迫切:“没关系,以后你们公司的日常法务我还是会负责的,我们还是会有很多机会交流哒。”
“但是见不到面了呀。”凌厉叹了口气。
“那下次来找你吃饭,”汤柠说着场面话,“我还舍不得这里这么好吃的食堂呢。”
凌厉和她工作了这么久,一起写过不少文件加过不少班,也是和她有点革命友情了,用装汤的碗和她碰了碰:“行,那以后约。”
虽然很多时候知道很难再见了,但只要嘴上说了“下次再见”就不会让离别这件事太过悲伤。
“对了,月末我们会给你搞个欢送会。”凌厉对着汤柠说。
“啊,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了,就走的那天在公司我请大家吃个下午茶就好啦。”汤柠非常不习惯自己成为焦点和c位的感觉,所以这种针对她的欢送会她的想法是能推就推。
“那不行,这是公司的规矩,虽然你是借调的,但该有的仪式不能少,”凌厉说着还偏头看了看旁边的顾遇,“对不对啊,顾总。”
“嗯……”顾遇刚才就在思考这件事情,虽然在回答凌厉的问题,但眼睛盯着汤柠看,“正好我部门有个员工也要离职了,要不一起办吧。”
“啊?一起办?”凌厉觉得有些不妥,“这也不合适啊,我们两个部门也不是很近。”
“没关系,”顾遇说,“预算算我部门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能反悔!”这种好事凌厉肯定是不会拒绝的,“不过你们部门这么核心待遇这么好,谁还要离职?”
顾遇回答:“张磊,准备自己出去创业去了。”
凌厉一脸羡慕:“哎,技术部门就是牛,想走就走,不像我们套牢了,只能本本分分在这里继续呆着干活。”
顾遇没心情听他掰扯,只是跟他确定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月末我们一起简单办个欢送会吧。”
“好啊,人多热闹点,”凌厉完全没问一边汤柠的意见,“去吃个饭,然后唱个k。”
“嗯,”顾遇不关心凌厉,温柔地询问汤柠,“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都可以,你们怎么方便怎么来。”汤柠庆幸自己不是当天唯一的主角,还让她稍微舒服点。
汤柠也不好意思花公司
的钱(),最后一天给部门每个人都精心准备了离别礼物。
欢送会当天晚上(),吃完饭后的唱歌活动一般才是重头戏。
其实这种欢送会也不过是个部门的聚会,欢送旧同事是借口,主要还是大家找个借口放松放肆一把。
除了凌厉和公司里坐在隔壁桌的一个女生,汤柠跟部门其他人都不熟,跟顾遇那个部门的人就更不熟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一个人躲在角落不被受关注。
汤柠没喝酒,只是喝了点可乐。
期间有些打过几次照面的同事来跟她碰杯告别。
这种一共就借调了没几个月的临时的同事,本来就没多少感情,大家也不过是聊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也没怎么依依不舍,整体的氛围还是挺轻松的。
不过顾遇那个部门倒是喝着喝着情绪就激动了起来。
张磊是个快四十岁的男人,从毕业就一直在这个公司工作了。
虽然年纪和资历都比顾遇大不少,但因为没有顾遇的工作能力,所以一直没机会升职,在公司也只能混个中游温饱。
即使和其他公司比,薪资待遇都算相当不错了,但能进这么大公司的核心部门,本来就都是以前各个学校行业的佼佼者,总是有点心高气傲的,不会服气和承认在公司没有前景。
这种感觉就像是顶级的大学的学生都是来自全国各地顶级的高中,这些人本来在自己学校都是拔得头筹的,但聚集在一起,发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己是这些人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存在。
多少会有点心理落差。
所以也会有不少人,到了一定岁数有了一定存款想去试试自己创业的。
张磊就想趁着自己还有最后一股冲劲的时候去试试。
当然,他也知道前途是一片迷茫的。
喝了酒后,他把一直憋在心里的情绪发泄了出来:“你们不知道,我上有老下有小,都指着我一个人,我老婆还特别败家虚荣,嫌我工资不够,但我也知道我在公司已经做到头了,不会再有上升空间了,我这次也只能破釜沉舟去尝试一次,成了就成了,不成我就老老实实回来做老本行养老了。”
一边的几个兄弟也都很理解:“哎,我们都会有这种焦虑,男人到我们这个年纪该挑起大梁的时候,压力就特别大,有时候真的觉得生活好难啊,你说有没有人不焦虑的啊?”
“那估计只有我们顾总监了吧,人生赢家啊,要什么有什么一路顺风顺水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焦虑的事情?”
在一边安安静静听唱歌的顾遇突然被cue,愣了愣回道:“我?我没空焦虑。”
“你也没什么好焦虑了吧,年纪轻轻坐到这个位置,又高又帅,你还焦虑什么?”他部门的一个下属问道。
“焦虑谈不上,但有时候也会有觉得迷茫的时候吧,”顾遇说,“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多的地方
() ,很快就大家喝起来热闹起来了。
相比之下男女比例均衡的法务部气氛就稍微冷清一点,大家都在很认真的唱歌。
点完歌的一个女生走到凌厉身边,是法务部的钱悠,算是法务部资历最小也是最年轻的一个。
但因为是关系户,工作能力不怎么强,所以平时凌厉和她关系一般,今天她倒是主动走到凌厉身边小声问他:“怎么今天还有其他部门呀?”
凌厉感觉她这么问一定有猫腻,身体下意识往后面抽了抽说:“哦,正好他们部门也有个要离职,就顺便一起办了。”
钱悠的视线从吃饭的时候就没离开过顾遇的身上:“那个,是不是楼下bu部门的负责人呀?”
凌厉挑起眉:“对啊,我记得之前你跟我说过人家帅来着。”
“是挺帅的!”钱悠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你早说他今天会来,我就认真化妆了呀!”
“你不化妆不是也挺好看的。”凌厉不怎么走心地说。
钱悠爸爸是开集团酒店的,算是标准的白富美,追求者无数,不过一直没遇到过特别感兴趣的。
她第一次在办公室看到顾遇的时候,从未有过的对一个男人有心动的感觉。
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顾遇,看来今天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刚整理了一下裙摆准备鼓起勇气走过去。
哪知道顾遇突然站了起来,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那瞬间钱悠觉得自己的心跳像背景音乐的鼓点,紊乱而繁杂。
眼看着顾遇越走越近,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滞了。
但下一秒,顾遇没有在她的身边停留半分,直接越过了她走到她身后的汤柠面前,坐到她身边,随手拿起一瓶啤酒说:“虽然你不算公司正儿八经的员工,但怎么说我们也一起合作写过文件,祝你以后事业一帆风顺。”
“谢谢顾总监。”汤柠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意思意思抿了一小口。
“我喝酒,你喝可乐?”顾遇故意使坏调侃。
“那……”汤柠拿起一个新的啤酒瓶,“我也喝啤酒吧。”
顾遇接过她的啤酒瓶,放回原处,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仰起头一口气喝了一半。
凌厉见状马上走过去,坐到顾遇旁边,煽风点火地说:“诶,汤柠,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不敬顾总监酒呢,我们顾总监可是难得喝一次酒的,一般他都不喝,我们可都没见他醉过,今天给你个任务,把顾总监灌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