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飘雪的风之国（1 / 1）
“……”
“……什……”
雪戈感觉喉咙里流动的血液停了下来，像是手硬生生掐断了气管。
头在发冷。
——‘父亲死在挚友刀下的经历’？
自己之前在砂隐村境内，杀了多少人来着？
记不清，反正只要是看见的忍者统统一刀砍死。
里面有没有和加琉罗长得像的人？
没注意，那个时候杀的人，就没有雪戈记住脸的。
他……又做了这种事情吗？
对自己重要的人，又做出了同样的、自己不能原谅的事情。
他几乎要站不住了。
在雪戈怔神的时候，加琉罗缓缓说道：“所以说……并不是于公于私的问题。不管于公于私……我其实都不该这么做的。”
“你应该杀了我。”
雪戈几乎是脱口而出。
加琉罗的表情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她出神地看着远处，吐出一口气。
白色的水雾在她唇前升起来。
“我杀了你，那又算什么？”她喃喃道，“战争，杀死敌村忍者是无可指摘的，不是吗？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死。”
“为父报仇，理所应当。”
“……所以为什么下手的人是你……”
“……”
雪戈无言以对。
是啊，加琉罗说得没错，就算主观上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泄愤，但忍界大战时的木叶和砂隐作为敌国，他杀砂隐忍者也合理——哪怕这个人是朋友的亲人。
但是……现在这个“合理”成了横陈在两人之间朝向加琉罗的一片荆棘丛，他想要靠近，这团荆棘就会把加琉罗扎得遍体鳞伤。
而她却选择主动靠上来……放走了他。
“——”
雪戈捂住自己长着骨质的半张脸。咔哒一下，手指在骨质上压出了一丝裂痕。
“我……”
“我……”
“对不起。”
雪戈干涩地说道。
加琉罗摇了摇头：“我本就应该报答你，只是……有些迟了。”
“……那你以后不再欠我什么了。”
雪戈低声说道。
加琉罗沉默了许久，从怀中取出木义眼。
雪戈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送给加琉罗的礼物。
所以——
“……”
加琉罗转身看向雪戈，将木义眼递给了他。
“到此为止，真的很谢谢你，真的。”
“……”
雪戈看着加琉罗轻柔地托在面前的手，呆了十几秒，从头顶摘下护额后，从中通灵出了一串带着木纹的绿色手串。
‘这是生命的祝福哦。’
这绿色的手串，还是沐子帮加琉罗挑选的。而后加琉罗郑重其事地送给了他。
他脸色发白，似乎刚才的苦无是真的贯穿了他的心脏。
雪戈将手串缓缓递到了加琉罗面前。
加琉罗正打算伸手去拿的时候，雪戈却如同触电了一样飞速抽回了手，将手串紧紧攥在手心里。
她愣了愣，看到雪戈咬住了下唇，脸色发白、额前流汗。
“……”
“我明白了……”
加琉罗居然笑了。
她也收回手，但并没有将木义眼放回怀里。
而是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它埋进了砂岩边角下的黄沙之中。
“你我的缘分，便在这了。”
她站起身，望着雪戈：“我，以后要怎么看待你？”
“……”
“可以……把你当成仇人吗？”
“……”
雪戈的手颤抖着，握住护额——
点了点头。
“那……那这便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雪戈了。”
加琉罗的眼睛微微一睁，用几乎慢得像是跨越几十年一样的速度对雪戈伸出手。
在她的指尖要碰到雪戈的脸时，停在了咫尺之前。
静立许久后，她放下了。
“再见了。”
“……”
“拜托了。”
“……”
“……”
雪戈深深吸了一口气。
“让你做出不忠不孝的决断，是、我的失德。”
“我……终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所以，恨吧，加琉罗……你应该恨我。”
“是啊。”加琉罗淡笑道，“这样的话，我和你，都会轻松一点。”
“……”
雪戈有些踉蹡，好似逃离一般，转身离开。
走过几步，身前已空无一人。只有月光，洒在一望无际的瀚海上。
背后，传来若有似无的告别声。
“路上小心。”
……
远远地看着雪戈离开，马基挠了挠头。
这两个人到底聊了点什么啊？怎么看着好像不太愉快的样子，加琉罗都掏刀了……还是说这是两人独特的打招呼方式？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从他边上走过，直直朝加琉罗过去。
马基还没反应过来，他身后便传来叹息声：“这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来说，太残忍了。”
“……”
“！”
马基吓得几乎是跳了起来。
刚才走过去的——是叶仓大人？！
而刚才自己身后的声音是……
“罗罗罗罗砂大人……”
马基转身看向那个独臂之人，说话都不由得口吃起来。
“罗罗罗罗砂大人，那个，这个，加琉罗她，我我我……”
“你做得不错，马基。”罗砂打断了马基慌乱地解释，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舍身冒险只为了帮伙伴完成她必须做的事情，你很好。”
马基：“……”
半晌后，他才讷讷地问道：“等等，罗砂大人——我能问一下，您和叶仓大人什么时候注意到我和加琉罗的吗？”
“从加琉罗走进监狱时开始。”
“……”
叶仓走到了加琉罗身后。
注视着安静伫立的加琉罗，叶仓忽然也有些后悔。
她心疼了。
“老师，我对不起你。”
加琉罗没有看叶仓，但还是说道。
叶仓偏开头：“你并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
“……”
“……”
静默，还是静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加琉罗才回头对着叶仓道：“老师，我有两件事情想做。”
“——你说。”
叶仓的语气果决了许多。
加琉罗刚开口，鼻尖上忽然传来一丝寒意。
她抬起头。
幽蓝色的夜空落下漫漫飞雪，慷慨而慈悲。
叶仓下意识地接住了缓缓飞落的雪花。
“何等……绮丽。”
加琉罗轻声自言自语道，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了。
叶仓闭上眼，无声地上前抱住了她。
不远处，马基抬起头，罗砂抬起头；
砂隐村正巡逻的忍者抬起头，风之国还没睡的人抬起头；
形单影只的雪戈停下了仓促的脚步，抬起头。
雪下得很大，很快就把一动不动的加琉罗变成了一个雪人。而雪戈也在风雪之中，披上了一层白衣。
木叶五十年的第一个满月之夜，风之国是飘雪的风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