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挣扎（1 / 1）
“……”
看着身后的两个斗篷人，雪戈的目光有些凝聚。
明明双方都没露出一点身份来，但擦肩而过的时候，雪戈却能从前头那人身上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仅仅是一丝，很少，感觉是认识的人。但具体是谁，说不出来。
而对方则是一口就认出了他，直接喊出了他的绰号来。
声音听起来，是女性，但格外沙哑，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从这声音中，有一点可以听出来……
来者不善。
“……”
“你是祸津神……对吧？”
加琉罗已经彻底转过身来，看向雪戈三人。
夏和飞段都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隐约飘来的恶意，不约而同地一左一右挡在雪戈身前。
见状，手鞠也张开了背在身后的铁扇，拦在了加琉罗面前。
加琉罗没管这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雪戈：“……回答我。”
雪戈颦眉许久，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
“……”
加琉罗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后肩膀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
手鞠咽了口唾沫。
距离加琉罗最近的她能感觉到自己老师身上传出的无法遏制的恶意。
那不止是老师自己的，还有尾兽的。侵略性极强，连手鞠的背后皮肤都一阵刺痛。
她忍不住说道：“老师……”
“手鞠……”加琉罗说道，声音打着颤，一喀一喀的：“你，走开。”
“……啊？”
“我让你走开，走远一点！”加琉罗忽然暴喝道。
手鞠被喝得一怔，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加琉罗喘了两口气，声音温和了一些：“听话……离这里远一点。”
“我，我知道了……”
手鞠点了点头，收起铁扇，有些委屈地跑开。
与此同时，加琉罗看向雪戈：“你……最好也让你的手下逃开。”
“老师，怎么说？”夏没理会加琉罗。
飞段将手中的镰刀舞了一圈：“大哥，该不会是你的仇家吧？有头绪吗？”
“……走远一点。”
雪戈说道。
直觉告诉他，对方这句提醒的确出自善意……抑制不住的恶意中还夹杂着这种微小的善心，好复杂的情绪。
闻言，夏皱了皱眉，扯了一下飞段的衣角。
两人是相信雪戈的判断的，赶快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荒原上剩下雪戈和加琉罗两人对立，其他三个晚辈则是缀在远处注视着这里，同时提防着对方。
雪戈摘下斗篷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阁下，摘下斗篷吧。”
加琉罗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也摘下斗篷来。
“……认得出我来吗？”
雪戈独眼半眯。
瘦得几乎成骷髅架子一样脱相的脸，黑褐色黯淡皲裂的皮肤，浓重的黑眼圈，蓬乱枯槁的棕色长发……
雪戈完全不记得，自己所认识的人里有谁是这副凄惨的模样。
但是……
棕色头发，女性，认识自己……
“——”
雪戈睁大眼睛：“——加琉罗！？”
“……”
“……”
“你猜对了。”
加琉罗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眼中取而代之的变成了一种空洞的死寂。
“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来了。”
“呼……”
雪戈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心中满是难以置信。
上一次见到加琉罗，是在几年前逃离砂隐的时候。那时的加琉罗虽然算不上什么美人，但也是青葱少女般，健康、明媚。
与面前人，判若两人。雪戈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判断，因此也不由得问道：“为什么……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加琉罗抢下了雪戈的话头。
雪戈言语一滞，闭口点了点头。
加琉罗脸上的皮肉鼓动着，痉挛起来。也许是体内的疼痛所致，她右手下意识地抓住左臂，用力扣紧，把左手都扣得绷直。
“——我也想知道。”
“我也想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手鞠也问过我，她是我的学生，前几年收下的……她看着……”
很多杂乱的画面从加琉罗的脑海中闪过，让她本来就脆弱的精神逐渐无法支撑。
傀儡、血肉、火、砂、夜、雪、弟弟、战场、黑衣、父亲……
乱七八糟的要素在脑海里扭成了一团，互相交织，螺旋成了不可名状的怪诞，几乎要取代了她的意识。
一尾的那些唠叨声在这些东西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就像是现在，呆在加琉罗体内的一尾，少见的一声不吭。
感受着那心中的狂风骤雨，祂也没有去惹麻烦的心思。
加琉罗双手都抱着脑袋，指甲抠进了头皮里，血液顺着发丝流下，把原本枯槁的棕发染得艳丽湿滑。
“啊啊啊啊啊！！！——”
故人凄厉的尖啸声令雪戈揪心，他下意识地朝加琉罗走近了一步。
当加琉罗抬头时，他停了下来。
加琉罗知道，她的心境早就已经没办法和以前一样了。
亲情、友情、仇恨，养育之恩、救命之恩、挚友之谊，同年之交、对阵之敌……各种互相对立的事物，已经在数年的挣扎中把她的一切都搞得支离破碎。
矛盾一直压抑着，在变强、授徒、秉持上忍总长职责、与一尾打交道这些事情上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从来没有真正地解决过，只是一味逃避。
可眼前就是雪戈，她必须直视。
我这些年是在做什么！？为了什么！？目的是什么！？
怎么会……怎么会……这个问题……怎么是你在问！
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的……你不该……
加琉罗大张的嘴猛地闭合，牙齿咬在干涸的唇瓣上，溅出一片血来。
被癫狂挤满的双眼燃烧着，试图越过雪戈的躯壳刺向他的灵魂。
“告诉我啊！我也想要知道！”
加琉罗撕开身上的斗篷，露出了满是各种疤痕、仿佛被凌迟过一般千疮百孔的躯干。
橘红色的火苗围绕着她的身体漂零，几枚卷轴也在她的身边铺开。
下一刻，加琉罗朝着雪戈扑去，右手似鬼爪，朝着雪戈的脸抓去。
“——理由！原因！为什么你不知道！？我想要你告诉我啊！雪戈！祸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