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雪戈仔(1 / 1)
“半藏那个废物,干事情干得一团乱麻,还要反过来污老夫一身。”
……
“惟一的任务就是把这份情报泄露给岩隐之人。既然有你有作死间的觉悟,老夫便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
“记住了,其他两个人老夫不管,水鸟川雪戈不能死,最好也别残了。这个才是首要任务,明白吗?”
……
六意眼的效果顺滑地发动,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视野之中,他人的思维和情绪如同流水一样淌进自己的脑海,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滞,也没有任何晦涩,被记录的信息都转化成了可以轻松被理解的语素,几乎是刹那间便填充进脑海里。
鸢尾月的几句话,扯起团藏的不少思绪。
他过去的所思所言,有些甚至他自己可能都想不起来的、潜藏在潜意识里的思绪,都事无巨细地、在雪戈脑海里轰鸣。
而这些正是他一直以来想知道的真相。
窗户纸被捅破,谜题突然得出答案,暴露出腐烂的血色荆棘,缠绕着枯萎的鸢尾花。
腐尸味的空气灌进鼻腔,雪戈的颈椎发出新竹折断的脆响。
他机械地转身,正在溃烂的躯壳像被无形丝线牵扯着向前拖动。
应该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远离团藏的本能情绪从未如此强烈。
要杀了团藏吗?
杀……团藏?
“查克拉控制要像呼吸般自然,不要只有在结印前才调动查克拉!”
身后传来了团藏对飞段的训诫声,褪去所有算计与阴鸷,纯粹得像是长辈的斥责。
褪去所有算计与阴鸷,只剩下长辈对晚辈的愿景。
朝前迈步,随着树叶被秋风扫落的沙沙声,雪戈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团藏这几年来对飞段和自己的照顾和偏心。
【他此刻的慈祥是真实的。】
走出……一步,脚步碾过枯枝。
想起了,忍战之后根部随着团藏锐气平和渐渐变化。
【他性格的改变是真实的。】
走出……一步,又陷落进腐殖。
想起了,前两年团藏作为中流砥柱为火影得罪忍族。
【他为公的坚毅是真实的。】
走出……一步,鞋底摩擦烂泥。
想起了,自从接任根部总长后团藏有意无意地配合。
【他放权的意愿是真实的。】
走出……一步,足尖卡进树根。
想起了,团藏脑海中闪过的碎片。
【他弑师的一切是真实的。】
雪戈停了下来,脚跟突然生根。
周围的色彩和声音离他远去,五感好似断了存在。
细胞在皮下暴动,寒意顺着脊椎蛇形攀升。
他的手指开始痉挛。
那个男人正在成为好人,甚至已是好人。
团藏把多年来经营政治财产都托付给他,培养飞段,让继子之身名副其实。
他知道这些不是假的。
团藏就是个站在他身前活生生的人,性格这种东西接触久了是瞒不住的,更何况是雪戈这种与人交往极为敏感的人。
或许,他改变之后,有在反省了?
他是我身边还活着的……最熟悉的人。
他是火影楼之盾,也是水门老师抗衡忍族的关键。
他是木叶的脊梁骨,对敌村从不妥协……除了救自己脱离砂隐的那次。
“嗬!……嗬!”
喘息声很小,小得轻易被风声掩埋。
热气在喉管与鼻腔中拉锯,不断撕扯着咽部的神经。
他忍不住用手抓住自己的脸,手指发狠,指甲抠进肉里,血丝顺着指纹渗出。
师父死去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要保护我认识的人。人与人的相识是缘分。所以,我的忍道就是守护这些羁绊,为此付出性命。】
所以……
原谅团藏?
“咚!——咚!”
不知道是心跳声,还是太阳穴血管鼓动的声音。
节奏时快时慢,不断地冲击着雪戈的大脑。血液渐渐充盈,让他感觉眼球炙热,好像要被血液挤爆了一样。
他忍不住张开口,明明夏日余温还在,他吐出的一口气却蒸出了水雾。
“哈……”
“呼……”
他感觉莫名的失温,也许是因为血液都涌上头了,发冷四肢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
钝痛感渐渐攀升,雪戈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左臂。
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脚。
可是走着走着,雪戈的头缓缓低落。
“咕噜噜……”
他听见了师父喝酒的声音。
他迈出半步。
“啊——阿嚏!”
他嗅出了师父浓重的酒气。
他再次抬起脚。
“……两秒。”
他想到了师父粗糙的教育。
他迈出半步。
“——救救我!”
他回忆起师父孤寂的梦呓。
他停了下来。
“你不是一个人的,师父。”
“你不是一个人的……”
“师父……”
他看向自己的左臂。
这是师父移植到他身上的手臂。
苍白的世界,血沼漫上脚背。
雪戈想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感到茫然,脑子好像烧坏了,连眨眼都感觉很吃力。
要是自己和师父一起死了该多好。
可惜他还活着。
那他是为什么而活呢?
他想不明白,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想问问别人,下一步该怎么办。
于是他转身,看向团藏。
可是一片末日似的白里,并没有团藏,只有已经死去的人。
摘下面具的师父,一头白发飘飘,苍蓝色的眼睛正含着淡然的微笑,就像是与自己告别时一样望着自己。
没有血继病的折磨,没有历经战乱的伤疤。
衣服上缀着新鲜的蓝鸢尾,轻轻摇曳。风中能嗅到雾隐湖畔湖水漫过浅滩后混合的暗香。
她是如此年轻。
我该怎么做?
梗死的喉咙说不出话来。
但雪戈知道,师父肯定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果然,师父点了点头,随即张开口。
师父要和以前一样为他指点迷津了,真让人开心。
然而在这一刹那,漫无边际灰白便支离破碎,如同晨雾被风吹散,朝四面八方隐去。
回声在传响,但人已经不见了。模糊的视野中,团藏苍老而孤零零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站着,有些可怜的佝偻。
不对,那是团藏的伪装。
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被恶意充盈的人在利用他。
看啊,团藏转过身来了。
那张脸上还是泛着理所当然的阴毒冷笑。
果然一切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哈。”
雪戈伸手捂着额头,释然地笑了。
脸上的骨头面具簌簌剥落,露出稚嫩的皮囊。那道泪痕一般的裂缝已经刻进血肉之中,底色由深不见底的漆黑变成摇摇欲坠的殷红。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雪戈仔,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