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异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黑压压的一片恍若蝗虫过境。
越渔攥紧了手中的枪支,咬牙暗骂道:“那个先生究竟在想什么?转化这么多的异人, 是想打造出一个只属于异人的新世界吗?”
没有人能给出回答,罪魁祸首如今生死不知,背后的真相也就无法浮出水面,只能随着脏污一同被茫茫白雪覆盖。
“砰砰砰——”
枪声频繁响动,越渔与朝芯接连打出子弹,却见眼前的异人仿佛杀不完一般,时刻都能涌来新的面孔。
霜止在人群间穿梭,由于速度太快,越渔捕捉不到她的身形,只能瞧见一抹白色裙摆飘然荡起又平复。
正当越渔边打边思考着出路时, 一旁的朝芯突然向她冲来,抱住她顺着墙壁上滚了两圈。
“轰!”
两人刚停稳身体, 巨响便在她们身侧响起。
越渔迅速抬枪, 精准的将那敌人爆头,随即动作不停, 一边连续射击,一边询问朝芯:“你受伤了吗?”
朝芯的面色微微发白,握着枪支的手很稳, 她的语气与往常一样,冷漠里带着明显的不屑与高傲:“区区一个异人——”
“好的我知道了。”越渔打断她的话,提醒道:“敌人太多, 不能在楼道拐角这里跟他们耗着, 等会让霜止对准着一个方向杀,我们趁机冲下去。”
朝芯冷静而简短道:“好。”
越渔张开口,准备向霜止说话时, 心中又泛起浅浅的不安,禁不住再次确认:“你真的没事?”
朝芯哼道:“我不喜欢听别人质疑我,如果说这话的是我队员,他现在已经被我打断腿了。”
即便在这个紧急关头,越渔还是被她的话逗笑:“刀子嘴豆腐心,我可不信你会对自己人出手……好,做好准备!”
说完玩笑话,越渔神情一正,扬声对霜止道:“霜止!别管其他地方,对着前方杀!”
白裙回身一转,从上边楼梯离开,等到裙摆在前方出现时,面前的异人开始大批大批的栽倒。
越渔抓住机会,出声道:“走!”
抢在其余敌人杀过来前,她们如离弦的箭,眨眼间冲下楼。
一路冲到五楼,她们才堪堪停住脚步。
不是因为霜止杀不动了,而是越渔在这片混乱中,仍将一部分的心神放在朝芯身上,发现对方脸色不对、举起枪的手出现片刻的凝滞后,她霎时做出决断,拽着朝芯向楼层房间里跑去,同时对霜止道:“你先下去,我们等会从另一边楼梯跟你汇合!”
杀戮中的霜止抬眸,看了她们一眼后,默默的继续向下。
她们分开的太突然,还没追上的异人没看到这一幕,过了两三秒后,他们出现在楼道中,径直向楼梯下方追去,没再这一层有丝毫停留。
越渔松口气,悄然关上门,在房间里翻找到布料后,对朝芯道:“背后受伤了?是刚刚护着我的时候被伤到的?”
朝芯的手已经轻微颤抖,见越渔一副要给她包扎的样子,仍皱眉道:“不能浪费时间,不趁着现在一鼓作气的杀出去,等他们分出精力后,我们想走都走不了!”
越渔对她招手:“既然知道,那你还不快过来。”
朝芯拧着眉,最后实在熬不住越渔,只能三两步上前,犹豫着转过身,对越渔露出后背。
“嘶……”越渔低低吸了口气,仿佛受伤的是她自己,满含心疼的问道:“你是不是傻,都被一爪子撕开血肉、露出骨头了,还强撑着不说话。”
朝芯沉默两秒,轻声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越渔摸向自己大腿处别着的腿环,从上面取下一瓶止血粉剂后,洒在朝芯的后背,闷闷道:“你不说话更让我担心。”
朝芯已经被她调教了半年,闻言老老实实的道歉:“对不起。”
越渔给她包扎,喃喃道:“不是你的错,归根究底,还是我在战斗时分神,让敌人有机可乘……”
朝芯敏锐的听出她语气不对,扭头看去,只见越渔手上动作不停,纤长浓密的睫毛却被泪珠沾湿。
她心头揪起,正想回身抱住越渔,结果越渔抢先一步,隔着包扎好的布料,小心翼翼的触碰她的伤口,轻柔问道:“疼不疼?”
朝芯悸动的摇头:“不疼。”
她抓住越渔的手,转过身,将越渔搂入自己怀中:“一想到这是替你受的伤,我就只剩下庆幸与开心,哪里还会疼。”
越渔的脸埋在她身前,手指抓紧她的衣裳,半晌没说话。
朝芯按住越渔的肩膀,将她稍稍推开,果见少女在一声不吭的掉眼泪,看的令人心碎。
朝芯抿了抿唇,如同被蛊惑般,低头吻向少女盈着泪的桃花眼。
越渔睫毛微颤,似是被打断了情绪,发出一声困惑:“唔……?”
朝芯的红唇缓缓向下,吻过她的鼻尖,而后覆上她的唇,于厮磨交缠间低哄:“别哭……背后的伤对我而言不疼不痒,你一哭,我反倒觉得心都被撕碎了……”
越渔含糊不清道:“那你、你以后……”
朝芯:“嗯,以后不会再乱来。”
她安抚着越渔,状态与平日里大为不同,既没有那些别扭的傲娇,也比杀敌时的冰冷来的缱绻,简直称得上是温柔。
越渔与她依偎了片刻,涌起的懊恼愧疚随之被抚平。
确认朝芯的伤势没再恶化后,她们压下温存的心思,快速进入战斗状态。
大部分异人被霜止吸引走,越渔与朝芯的压力轻松不少,从另一边楼梯下到一楼后,她们快速的去找霜止汇合。
正门处,霜止穿着繁复华美的礼裙,裙摆纤尘不染,没有溅到一滴血。而在她的周围,遍布着异人尸体,这些尸体从高塔里一路蔓延到她脚边,正是她所走过的道路。
或许是见她实力太强,又或者是从中嗅到了天敌的气息,方才还悍不畏死的异人们,如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站在一旁畏缩着不敢上。
越渔带着朝芯一路跑来,发现这一点后,当即道:“别管他们,我们先走。”
霜止还未回答,踯躅的异人们忽然开始躁动,就在越渔准备举起枪时,一阵脚步声陡然在高塔内响起。
“哒、哒、哒。”
不徐不疾,不紧不慢。
熟悉的让越渔心头一颤。
脚步声临近门口时,那人猛然发出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越渔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想也不想的开口:“颜莺时?!”
“咳……啊~是我。”含着笑的声音传出来,颜莺时在周围异人的惧怕中,走到越渔三人的面前。
时隔半年,她的面容依旧妩媚漂亮,唯独曾经的‘小感冒’,变的越发频繁:“你们要走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朝芯与越渔眉头一松,正要同时开口,安静的霜止冷不丁的上前半步,挡在越渔面前,空灵的声音里浮现前所未有的忌惮:“她是……异人。”
越渔怔了两秒,没有动摇道:“没关系,她——”
朝芯突兀开口,打断了越渔的话,直视颜莺时道:“你为什么会在c4高塔里?”
颜莺时掩着唇,哪怕咳嗽声不停,狐狸眼里仍然笑意盈盈:“在这种场合下闲谈,是不是不太好?”
朝芯冷声道:“的确不好,如果你不能长话短说,那我们只能丢下你、先走一步了。”
颜莺时眨眨眼,颇为新奇道:“才半年过去,你就变化这么大?”
她眼波流转,掠过霜止,看向蹙着眉的越渔,视线在她润泽的唇上停留片刻后,莞尔笑道:“原来是我们可爱的小医者的功劳,嗯……真羡慕呢。”
面对熟人的不着调,朝芯禁不住的烦躁:“你……”
话未说完,她耳尖微动,像是听到了什么重要信息,脸上的表情倏忽变的平静而和缓,语气淡淡道:“现在我们有时间,听你慢慢解释了。”
颜莺时似有所觉,笑容加深,欣然颔首的说起这半年的经历。
在越渔和朝芯逃离不久,高塔便被c1彻底攻陷,颜莺时被发现了异人的身份,不仅没有死,反而被送到c4高塔,与其他‘同类’朝夕相处。
很显然,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她成为‘自己人’。
颜莺时知晓后,非常愉快的答应下来,但是因为身体缘故,始终没有出塔作战过。等了半年,在那位先生要接见贵客时,她终于有了精力出房间,结果……
“……结果没想到,贵客居然是你们,而你们的动作比我还快。”颜莺时轻笑着抱怨,脸上则是一副满意的模样。
朝芯拧着眉,没搭理她的夸奖,而是从她客观的三言两语里,识破她掩藏的目的:“也就是说,你之所以留在这,是想当间谍,暗杀那个先生?”
颜莺时笑眯眯道:“不是哦,其实我就是叛变了呢。”
越渔一听她这轻浮的语气,便气不打一处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逗谁玩呢!”
颜莺时笑的愈发开心:“当然是你呀。”
越渔攥紧小拳头,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朝芯,认真道:“你不会信她的鬼话吧?只是半年没见而已,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这个半路加入的医者更了解才对。”
朝芯冷笑:“我当然了解,她可是一见面就想绑架我要赎金的人。”
越渔擦了擦汗:“最后不是没成功嘛……”
朝芯哼了声,平复完心中的情绪,不耐烦道:“滚过来上车!”
颜莺时施施然的走近她们,弯腰进入车里时,还不忘摇头叹息:“脾气真差,小可爱,不如我们私奔吧?”
朝芯黑着脸,一把将车门关上。
越渔这才笑起来,牵住朝芯的手:“她故意气你呢,你别当真。话说回来……你只是在意她留在c4高塔的原因,完全不担心她是异人吗?”
朝芯瞥向车里,淡淡道:“她在c5的时候整天待在书库,天天看不见个人影,既然这么怕污染我们,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越渔明悟的点头,一旁的霜止陡然在此时开口:“半年前,你身上的禁忌气息,和她的一模一样。”
“啊?”越渔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霜止平静道:“说明你与她接触的很频繁,比她——”
霜止指向朝芯,又指向颜莺时:“和她的关系还亲近。”
朝芯的头顶有点绿,更是生出了怒气:“她居然敢污染你?我刀呢?!”
越渔抱住她胳膊:“冷静!只是气息,没有污染,而且你常用的是枪,哪来的刀啊!”
颜莺时:“真是令人、咳咳,怀念的热闹呢~”
霜止:“。”
闹着闹着,宴会上指引着朝芯的男人从高塔里走出来,看见越渔她们还在,暴怒道:“杀!给我杀了她们,替先生报仇!”
他在发火,朝芯同样怒极反笑,将越渔塞进车里后,仰头喊道:“准备——”
越渔下意识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漂浮物,那东西是个圆盘形状,持续发出嗡嗡响声,在听到朝芯的声音后,底盘的蓝光开始闪烁。
与此同时,朝芯进入驾驶座,一踩油门,飞速向远处驶去。
男人在后方大怒,吼道:“机枪手!瞄准她们的轮胎……”
空中圆盘的蓝光在此时变色,转而不详的猩红。
下一秒,炸弹从天而降,在轰鸣声中打断了机枪手的射击,使朝芯她们轻轻松松摆脱了最后的危机。
越渔的脑袋伸出窗外,歪着头恍然:“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准备?”
朝芯勾着唇:“对,坐稳了,我要加速回去……然后正式开始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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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芯说到做到。
刚一回到兰诺诚,她连家门都没进,便召集着这半年来培养的人手,风风火火的再次出发。
幕后黑手已死,在这个消息没传开前,是朝芯打信息差的最佳时刻,只要她成功将高塔打下来,就算那位先生的背后还有人、亦或是有谁来为他报仇,朝芯都丝毫不惧——当然,越渔更相信‘先生’是孤身一人在单打独斗,倘若有人帮他,他们的势力应当更为庞大。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异人的存在可谓是害人害己,没有哪个高层会同意大批量制造他们,即便是在异兽刚刚肆虐那个时期,这项科研也被紧急叫停。
越渔不担心这次征战的结果,她只担心朝芯的身体,然而颜莺时刚刚与她们团聚,她没办法将对方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城里,只能拜托霜止跟上朝芯,自己则为颜莺时介绍新家的环境。
“一楼有客厅有厨房,你想吃什么都能过来做,不过这里没有酒,等会我去外面买几瓶回来,庆祝你今天归队!”
“好……咳咳,好诱人的提议,可惜我现在……”颜莺时低垂着眼,浅浅笑道:“不爱喝酒。”
“唔,戒了也好,喝酒喝多了会伤身体。”越渔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就像你现在这样,咳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颜莺时哑然失笑,禁不住为自己的爱好辩解:“这可不是喝酒喝出来的毛病。”
越渔定定看她:“那是因为什么?”
颜莺时笑容微凝,语调慢悠悠道:“诶?原来你是在套话?”
越渔眼神黯淡:“不能告诉我吗?”
颜莺时轻轻吸气,后退了几步。
越渔疑惑的看她:“怎么了?”
颜莺时别开视线,叹息般的笑道:“如果你对我撒娇的话,我会在动摇中感到困扰和为难的。”
越渔睁大眼:“我什么时候撒娇了?你不要为了转移话题就污蔑我!”
颜莺时:“和朝芯待久了,你也学会口不对心了?”
越渔:“我没有!”
‘感冒’的事情被轻描淡写揭过去,越渔没辙,只能继续带她参观家里:“……那颗圣诞树是不是很漂亮?是朝芯特意搬回来哒!”
“印着宝宝两个字的碗?那是霜止的,朝芯用的是妈妈,我?我当然是奶奶!”
“二楼只有三个房间,没关系,你可以睡我的嘛,我去和朝芯挤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