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跪服在地的柔媚女子, 满面怒意,手指几乎要捏碎床柱。
但他不能发怒,谁知道褚镇乾送来这女子的用意是什么, 他若是贸然处死对方, 恐怕才是顺了褚镇乾心思。
还暗地里惹人嘲笑。
“抬起头来。”
缠绵病榻之人的声音嘶哑无力, 皇帝开口后更是愤怒。
若不是褚镇乾……
安月松抬起头, 恭敬道:“陛下。”
她本生得美艳,大气开阔的五官与蒋星有五分相似之处, 收起在监牢中的扭曲疯狂,也是个极其出众独特的样子。
皇帝面色苍白阴翳, “你说,之前替你进宫的乃是你西夷王子?”
安月松颔首, 一五一十道:“他本名蒋星,与臣女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为人偏执胆小……”
皇帝神情莫测,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蒋星那张柔顺的面容。
无论他身份到底是什么, 这么多年来除了丞相,蒋星确实是唯一一个敢在大殿上漠视褚镇乾命令的人。
对方手持金杯请求自己,说来了中原只听陛下的命令。
皇帝冷冷看着跪礼不合规矩的安月松。同样都是西夷人, 同样不通礼数, 蒋星却比她引人喜爱多了。
安月松道:“陛下不出官银,再对峙出一笔不知所踪的赈抚款,就足以使多数人与他离心。”
“再以蒋星为媒,着言官质疑他是否与西夷王庭有私下往来勾结……”
安月松握紧手心,“即便伤不到褚镇乾,满朝上下也将漏洞百出,供陛下您安插人手。”
良久,皇帝才叹息道:“如此缜密歹毒的心思,他日,褚镇乾定将后悔送你入宫。”
安月松也不遮掩,直言道:“臣女只求待褚镇乾失势,您能踏平西夷王庭。”
皇帝抚掌大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朕会找人如你所言去做。”他语气隐含警告,“但公士最好想明白了,朕要你的命,不过一句话的事。”
刀刃太锋利,使用者就会担心它反过来伤害士人。
安月松得偿所愿,深深俯身跪拜。
“谢陛下。”
*
褚镇乾一来就杀了东南郡三个大官,吓得底下官员惶惶不可终日,立刻抛下府中软和被褥和干燥床铺,下到受灾乡镇查看情况。
摄政王一行也不得休息,蒋星被焦焕带到行宫中安置,褚镇乾已带人去检查堤坝,以防暴雨后再次决堤,那时冲毁的良田绝不止万亩之数。
东南郡雨水连绵,青石板砖一踩都冒出一片水渍,湿冷入骨。
蒋星朝手心喝了口气:“好冷啊,能点火吗?”
行宫内侍从都没一个,全被带去修堤坝防洪了,焦焕灰头土脸地从仓库里翻出几块黑黢黢的木炭,上面全是水渍。
“能点燃吗?”
蒋星蹲在火盆前,期待地看着焦焕擦火石。
焦焕用手肘抹了把脸:“难说。”
“等一下,别动。”蒋星突然拉住他看了看脸上,起身去屋子里打湿一块毛巾来到焦焕身边,“都是灰,好脏。”
焦焕浑身僵硬,避了一下,“不用……”
“是我要点炭火的嘛。”
蒋星软和一笑,之前故意作弄焦焕的那个简直就像是对方的幻想,实际根本没发生过。
“别动呀。”
蒋星俯身托住焦焕下颌,湿润布料一点点擦开黑灰。
细致轻柔,擦得焦焕浑身不自在。
探知危险的本能又在大声警报,让他小心。
蒋星歪歪头,耳后松软黑发滑到颊边,笑说:“怎么了?”
焦焕支支吾吾道:“多谢。”
火石咔嚓一声,用以引火的绒线燃起,焦焕赶忙侧身避开蒋星,点燃炭火。
炭火有水汽,燃起来浓烟阵阵,呛得蒋星直咳嗽,焦焕只得又起身去打开大门通风。
外头开始起风,零星雨点砸落,片刻后便又成了倾盆大雨。
好在炭火温暖,蒋星拿了个小凳子坐在火炉旁,搓着手心烤火。
“你不冷吗?”他望向站在门边的焦焕,“外面雨太大了。”
焦焕僵硬摇头,实际上他后背已经冰凉一片,但他宁可冷着,也不敢再靠近蒋星半点。
后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金属撞击声,焦焕忍不住回头:“你在做什么?”
“啊。”蒋星正用火钳去夹木炭,闻言吓了一跳。木炭形状圆润,一夹便砸回盆中,溅起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