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送上门来,皇城内外(1 / 1)
才来到归义王府门口,就见到特木尔带着一群随从慌里慌张地出门,恰好与陈阳一行撞了个照面。
“哎呀,真人!”
特木尔见到陈阳,神色一松,埋怨道:“你这是从哪来?城内可是出大事了!如今可不是出去闲逛的时候……”
“怎么了?”陈阳淡定地询问道:“城中究竟出什么事了?还有,你们这又是要去哪?”
“就在早上,菜市口那边有人发现了具无头尸首,悬挂在旗杆上头……”特木尔身边随从上前答话,“地下还写了一行字,言及这尸身乃是提督东厂太监马无咎,也不知有没有验明正身……接下来,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就上街了,二话不说,见人就拿,听说刑部衙门的大牢都快塞满了,我家主人担心道长的安危,便打算出门寻找。”
“原来如此,王爷有心了。”陈阳道了声谢,“我只是起得早,出去随便转了转……倒不知道城内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另一边,李猴儿听到马无咎的死讯,脸上忍不住微微一抽,心中已大概猜到是谁做下的这件案子,可同样还有些疑问——为什么那冤孽偏要自行了断那老太监?结果引起如此轩然大波……
两方人马各有心思,特木尔虽然性子粗豪,却不是个傻子,陈阳在清晨时才归来,而那老太监正好死于昨夜,这两件事未免也太巧了些。
他也是害怕这桩公案是陈阳一行做下,害怕受到连累,因此出门寻找是假,打探消息才是真,若真是陈阳等人做下的这事,他自己也逃不脱一个包庇之罪。
更何况……
特木尔的目光落到人群后方徐弘远的身上。
虽说经过了一番治理,徐弘远已经无甚大碍,手脚也被陈阳以秘法固定住,行走无碍,但毕竟伤势并未全好,面上多少看得出一些异样,这就令特木尔愈发紧张。
“此处不是说话地方……我们先回府再说。”
他往左右看了看,随后示意陈阳等人跟上。
等回到王府之中,便命人将大门关死,令一干随从披甲挎刀在院内巡视,他自己则将陈阳带到厅内,还未来得及坐下,便急匆匆地道:“真人,你实话告诉俺,马无咎那案子真不是你做下的?”
“自然不是。”陈阳淡定道:“我与那老太监无冤无仇,何必要他的命?犯下这桩公案的另有他人,王爷放心便是。”
“不是就好,不是俺就心安了……那你们昨夜出去究竟又为的什么?”特木尔追问道:“莫要说什么出去闲逛之类的话,我以赤诚待人,还望真人也能如实相告。”
“为的这个。”陈阳从袖中取出那一件碧山银槎,放到特木尔的面前:“本来是打算去诏狱里捞个人,结果人没捞着,顺手拿了它回来……此物乃是前元旧物,王爷又是察哈尔部的,应当认得吧?”
事实上,陈阳的话才说到一半,特木尔就已经听不见他说的什么,双眼只直勾勾地望着那一件小银器,眼皮也不眨一下。
良久之后,他才以一种极端复杂的语气道:“……碧山银槎,这东西为何会在诏狱里?竟又被道长所取……”
“……”陈阳见状,不急不忙,先端起桌上的茶杯品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道:“看来王爷的确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在碧山银槎出现后,对于特木尔而言,仿佛京城内发生的一切事情、乃至于他自己的生死也变得不再重要,全部心神都已放在了眼前这不到一掌宽的精美银器上。
“真人明鉴,这世上知晓此物者不超过五指之数,俺正是其中之一。”特木尔正色道:“此物乃是薛禅汗命银工朱碧山铸造,共有三件,其中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与此同时,归义王府外又驶来一辆驴车,赶车的乃是个娇俏少女,手中执着根软鞭,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神色快意非常,与街面上其他人的忧心忡忡形成鲜明对比。
驴车目标明确地朝着归义王府前进,还未及近前,便被紧张的护卫们拦下,将马车逼停之后,护卫们便纷纷亮出刀来,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上前喝问。
赶车的女子压根不答理面前粗俗的几人,只是在驴车上站起身来,将双手笼作喇叭状,冲着王府之内大声呼喊。
“陈道长,陈道长!你要的人,三娘给你带来了!”
来人当然便是柳三娘,她的声音清脆,偏又有着穿墙入耳之能,足可见有着不弱的内功修为。
这一边,陈阳与特木尔的密谈才刚刚开个头,结果就被叽叽喳喳的柳三娘打断,不免有些扫兴。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自然不能任由这人在外头胡乱叫唤,引人注目,于是二人只有暂时将话头按下,等一会儿再谈。
陈阳才走出院里,恰好见到柳三娘的驴车被一众护卫引入府中,她见到陈阳一行后也不叫人,而是献宝似地将后方车厢的帘子一掀,露出里头的人来——正是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身着白色囚服的徐芳盈。
白跑了一趟诏狱,连徐芳盈的影子也没见着,徐弘远本来十分忧心,突然见到被送上门来的徐芳盈,惊喜之下便欲上前查探,却忘记如今腿脚有些不便,才走两步便脚底一乱,摔在地上。
李猴儿又见到了女儿,态度一改昨夜的急躁,笑呵呵地问道:“三娘,你是在哪找到的徐家小姐?”
柳三娘显然还在气头上,对亲爹爱答不理,只得意地对陈阳道:“道长,那老阉狗昨夜叫我去搬救兵,自己则要躲起来调理伤势,我一想,既然徐家姐姐不在诏狱,多半便被他另藏在其他地方,于是就去往那里查探,用那老狗的金牌将她赚了出来……”
“不愧是我的女儿……”李猴儿哈哈大笑道:“果然有几分聪明劲,像我!”
特木尔见这群人似乎十分熟络,又听到柳三娘一口一个“阉狗”,于是将疑惑眼神看向陈阳,“真人,这位是……”
“哦。”陈阳这才指着柳三娘,对特木尔介绍道:“先前我不是说那案子是别人做下的么?正主就是她了。”
弄了半天,自己到头来还是成了包庇重犯的那一个,那瞎折腾这么半天究竟是为的什么?在一干面带笑容的人中,特木尔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倒在地。
被身边侍卫扶住后,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接着一把揪住身旁陈阳的袖子,紧紧地攥在手里,像是生怕对方溜了一样。
如此做,并非是要将陈阳抓去送官,特木尔很快便认清了现实,此时此刻,只对陈阳无比诚恳地道:“……真人救我!”
无论有意无意,眼下,特木尔已彻底与陈阳等人变成一条绳上的蚂蚱,眼下想的不是如何检举揭发,而是怎样才能在这场风波之中保全己身。
“莫慌,有贫道在,保管王爷此番平安无事。”陈阳倒是信心满满、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说不定,王爷不仅不会被问罪,龙椅上的皇帝老儿还要感谢你呐。”
特木尔才懒得管什么谢不谢的,他此刻只求能够全须全尾地回到草原,吩咐手下为柳三娘以及徐芳盈收拾住处后,再次拉着陈阳到了屋内。
“莫慌,莫慌。”陈阳安抚特木尔道:“那两位毕竟是女眷,又是朝廷钦犯,住在王爷这是否有些不便利?”
“有什么不便利的,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反正俺这地方是白来的,事已至此,就算再多添两个钦犯进来,也算不得什么。”特木尔将手一摆,急切道:“真人还是先说说有何妙计脱此困境吧,再晚上一些,俺只怕咱们所有人都要给锦衣卫给拿去了。”
陈阳自是不怕什么锦衣卫,这京城里能拿下他的人恐怕还没出世,但见特木尔猴急的样子,便也不再逗对方。
“解铃还须系铃人,此间事情,都是因为那皇帝老儿不省人事、大位虚悬而引起的。既然如此,把他救醒,局势自然便平缓了。”
特木尔听到这话有些气馁,“我还道真人有什么妙计,这个道理谁不知道?可那皇帝老……陛下他居于深宫,受重重精兵保卫,轻易如何见得到?”
陈阳只道,大内禁宫对于旁人而言固然是龙潭虎穴,但对于他而言实在也算不得什么,那些所谓的大内高手也都是些土鸡瓦狗。纵使法力会受人道气运的压制,一样也能够任意来去。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真人便速速动身吧!”特木尔听到后大喜过望,催促道:“陛下他春秋已高,再如此下去只怕伤了元气,此处有俺在,定不会让真人的弟子们有事!”
要真到动刀兵的那份上,还指不定谁有事呢……
陈阳点了点头,答应了声好,随即便纵身而起,翻过墙根就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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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又名顺天府,是当年道衍和尚在故元大都的原址上修建而来,当年北朝成祖还是燕王的时候,其燕王府便修筑在故元的宫殿处,后来他起兵靖难,一度兵临金陵城下,可惜到底功亏一篑,回来登基称帝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其后的皇帝,便按照金陵城的规格修建起了新皇宫,而燕王府则改名西宫成为了整个紫禁城的一部分。
陈阳离了归义王府,便直往着紫禁城而来,一路上也没隐匿形迹,大摇大摆地冲着玄武门而去。
路上乱糟糟的,四处都是抓人的兵丁,但凡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是遍地狼藉。
马无咎死后,受其统辖的锦衣卫与番子便成了无主的疯狗,走在大街上见谁都想着咬上一口,百姓们人心惶惶之余,每家每户都将大门紧闭,而来不及回家的若被这些人抓住,运气好的蹲上几条苦窑便罢,而若运气不好的,那就不好说了。
或许有人问,这满朝的文武官员难道都是死人不成?难道就任凭这些锦衣卫与番子胡来?
这话其实还真不错,面对锦衣卫与东厂的疯狂,确实没有人敢于出面,毕竟这些人的权力直接来自于皇帝,而皇帝本身人事不省,便意味着权力失去了制衡,犹如脱缰野马一般不受控制。
就算是为了制止住这京城内的乱象,陈阳也不得不赶紧将那老皇帝救醒,至于他为何如此肯定对方还在人世,那也是有原因的——凭借着重瞳法眼,他能够清楚看到盘踞在紫禁城上的那道龙气虽然日薄西山、迟迟老矣,到底还有一息尚存,还没到改朝换代的时候。
运用神行法后,陈阳几乎化作了一道残影,自那些兵丁身旁走过时,后者只依稀感到一阵风掠过,根本不见人影。
沿途根本遇不着任何阻碍,陈阳轻易地便自那对朱漆大门的缝隙间溜入进去,发觉这禁宫之中倒也与外头没什么大分别,同样都是乱糟糟的,守备的士卒与过往的宫人根本无心做事,人虽然站在那里,魂却不知飞到哪去了。
世人传说紫禁城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房屋,事实虽然不及如此,却也相差不远。但见大大小小的楼阁鳞次栉比,雕梁画栋直叫人看花了眼,想从中找到皇帝老儿呆着的那一间并不容易,于是陈阳索性就往气运最强的地方走,大约片刻之后,来到了一处被宫人称之为“养心殿”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由红墙围护的院落,清一色的黄琉璃瓦单檐歇山顶,内中配有库房、书房、膳房,甚至还有用于散心的小花园,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正被陈阳惦记的皇帝老儿,此刻就躺在后殿西暖阁之中,明明天气还不算冷,已经盖上了一床锦被,面如金纸、双目紧缩,嘴唇苍白无一点血色,气息已经若有若无。
而作为皇帝老儿继承者的太子亦在后殿等候,面上却不见什么忧心,反而倒是显得有些不耐烦。
就在这二人不远处的书桌上,又一件碧山银槎正作为镇纸压在那里,树杈上的道人姿势又与先前那件不同,斜坐在槎上作观书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