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非沉默的看着他。
扶苏重伤之后，身体虽然逐渐恢复，但彻底伤了底子，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去玩极限运动，甚至一些稍微剧烈些的，比如跑步等运动也被医生限制，因此，刚刚踹他的一脚，其实并不重。
但米非看着扶苏，像是怕继续刺激到扶苏一般，又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安全距离，扶苏紧绷的脸色才稍稍舒缓些。
米非看着警惕的盯着他的扶苏，想到扶苏刚刚满脸厌恶的、条件反射的抵触，心一点点下沉。
之后，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的四分五裂一般，痛不可遏。
他在圣城……难道……
真的遭遇了最糟糕的事……
却故意用不在意的表情说出来，让人以为他在说谎，来掩藏伤口？
米非伸出手，想将人抱在怀里安慰。
但看着扶苏警惕防备的模样和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便又收了回去，顿了一下，叹息道：“我错了。我现在倒是希望，你永远学不会韬光养晦。”
说完，看了扶苏一眼，转身离去。
然而走到病房门前，米非顿住了脚步，背对着扶苏，问道：
“你是否恨我？”
过了一会儿，扶苏的声音才传来，恢复了悠然的语调，淡漠道：“预料之中，哪来的恨？”
米非沉默。
过了片刻，他轻声道：
“还记得我曾承诺过的事吗？”
他的眼神暗沉如深渊，却掠过一丝难得的柔情，嘴角也淡淡的漾起一抹笑意：
“无论你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我都会替你解决。”
扶苏不置可否，只专注于手中的游戏。
米非没再说什么，开门走了出去。
可米非没想到，没过几天，扶苏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不，应该说，有人不长眼的惹到了扶苏这个麻烦制造机。
**
办公室里，扶苏喝了口茶，摊在椅子上不想动。
他是借口去洗手间偷偷从科研中心跑回来的。
然而，还没消停一会儿，办公室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一行科员人员推门而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为首的是比尔·布恩，最后还跟着黑衣面瘫酷哥德雷克。
阎厉番等人在开战略部署会议，德雷克主要负责协调扶苏的科研机构和军事部门的配合，因此，经常需要和科研人员打交道。
这次，便是科研会议开到一半，扶苏就故技重施，尿遁跑了。
德雷克早就看出了扶苏的想法，不过想到在科学院的惨痛经历，这次假装没看见，因此没有再去干那种在厕所门外堵扶苏的事。
反正有人比他更着急。
而且……
他扫了一眼面前的科研人员，这些都是以比尔·布恩为首的，趁着佛洛伦斯院长在和阎厉番等人一起开会而没在科研中心之时逼迫扶苏，真正怀的什么心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果然，比尔·布恩黑着脸，对扶苏道：“乔博士，这次的科研会议关系到未来几年和血族的对抗，关键时刻，还请你顾全大局，不要任性。”
但扶苏显然不想跟他们讨论什么大局不大局的事，而是说任性就任性开了，颇有些无理取闹：“你们是周扒皮！我偏不去！就不去！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滚！都给我滚！”
比尔等人不动，比尔冷眼看他耍够了，居高临下，正气凛然，冷冷道：“你是故意不想将现有的技术更新升级，还是没有这个能力？”
扶苏抱臂瞪着他们：“你们想用高压压我是不可能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再说了科研是需要有灵感的，灵感是需要心情轻松愉悦的，我现在既不轻松，也不愉悦，所以没有灵感。”
一位外国科研人员道：“轻松？愉悦？你搞清楚，现在是战争期间，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就你一个人轻松愉悦，你不觉得过分吗？
你一定隐藏了实力，本来能够轻松的给技术升级，就像每次升级时一样。但你现在无论怎么样都不肯升级，全世界就无法分享你升级之后才可以解密的技术。
你怎么如此自私自利？
全世界的人们经过了多么艰苦的斗争，才争取到了现在的喘息之机，你却为一己之私，只肯将落后两代的技术分享给世界就罢了，现在明明能够升级就是不肯升级，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安的什么心？”扶苏挑眉看向那个科研人员，“我安的什么心一早全世界不就都很清楚了吗？我是坚定的投降派啊！我让你们将我送到血族去，你们不肯啊！”
所有义愤填膺的人都是一噎，瞪着扶苏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人生中，从来没有碰到过这般不讲道理又难缠又厚颜无耻的无赖。
德雷克忍不住吐槽：“你有跟我们斗智斗勇的这个劲头，去和血族斗不好吗？”
扶苏一听血族就发疯，怒瞪德雷克：“你懂什么？你知道血族有多可怕吗？bb……”
“……”引火烧身的德雷克恨不得戴上痛苦面具。
我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家伙？
对不起，我错了。
但我还是觉得，跟血族比起来，还是你比较可怕。
扶苏的一举一动，都被直播到长老院会议。
长老院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扶苏胡说八道，几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有个别人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牙疼。
现场的德雷克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
这些话一听就知道是扶苏编来吓唬人的，因为扶苏对他在圣城的经历一直是讳莫如深，从来不肯提及。
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甚至听到了几个自己看过的恐怖故事段子和都市血族传说，根本就是七拼八凑，不着边际。
不过，因为语速太快，没什么人反应过来，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扶苏突然不声不响的放了一个大招。
他忽然住了口，冷静下来，双手环抱住自己，脸色十分平静，眼中却溢满恐惧和战栗，看向比尔等人的目光，充满恨意，同时又藏着很深的可怜和委屈，说出一句令在场所有人瞬间感到恶寒的话：
“你们知道么？
也许，现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中。
他们的眼睛，无处不在。”
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最恐怖的话。
现场所有人，包括德雷克，都不由打了个冷颤，猛地看向怂了吧唧的扶苏，战栗顺着脊背爬上了脖颈，汗毛直竖。
看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圣城长老院的人，都沉默了。
德雷克一脸凝重。
是啊。
因为有apollo在，排查过所有的设施，确定没有血族的监视设备，所以，他们一直很安心。
但是，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
人类中有血族混入。
虽然战争开始以来，大概出于骄傲和自信，血族没有派遣特工的迹象。
虽然血族的嗜血让他们很难生活在正常人群中很长时间不被发现，但那只是对无姓氏者和低阶血族而言。
如果，如果在战争开始之前，甚至很久以前，就有能够控制自己嗜血欲望的中阶，甚至高阶血族混入了人群中呢？
甚至，这些人有可能现在就在乔氏大厦中。
而人类一叶障目，一直忽略了这一点。
德雷克忽然不寒而栗，他再看向这行研究人员，忽然看谁都可疑起来。
也许扶苏的研究进度，都被血族知道了，所以，他才这般束手束脚，小心警惕吗？
不行，他必须尽快将这个信息报告给联席会议，开始排查人类中的血族。
扶苏看着被震到的众人，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哼！跟我斗？
看着监控的长老院会议众人：……
果然，这个家伙早就知道！
扶苏祸水东引成功，以为暂时能够喘息，合理消极怠工。
没想到，有人咬着他就是不肯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