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姝这番话说完,李瑜就怔怔看着她,那目光也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他又问:“那如果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得胜归来呢?”
花宜姝眨了眨眼,“那便赏,不过不罗古今所有夸人的好词堆叠到她身上,夸到最后夸无可夸,他甚至开始夸她今天的头发洗得干净。
花宜姝:……
退下去的红晕又爬了起来。花宜姝也说不清为何突然热得慌,只能当夏天还没完全走,又跑到这儿溜达了一圈。
着实看不出啊,这人表面一副冷冰冰棺材脸,怎么如此表里不一?他是不是不知道“害臊”二字如何写?
花宜姝承认自己就是个俗人,俗人被人真心实意地夸赞,那能不高兴么?
头先她喜滋滋地听了一会儿,后头实在听不下去了。大概是被李瑜丢掉的“害臊”全跑她身上来了吧!
她出声打断,“陛下,这主意的的确确是我想出来的。”
花宜姝自个儿都不知道她此时的声音有多温柔。李瑜却听出来了,他一下回神看向她,正对上花宜姝一张红通通艳若桃李的脸,于是他的脸也热了起来。
大船微微轻晃,两人视线对撞一下又分开,各自脸红红低头坐着,好半晌都不说话。
桌上的菜凉了,油汪汪结出了白霜。
碗里的汤冷了,清凌凌映出了倒影。
窗外的日头回了老家,晚霞也羞得红了脸。
大船似乎停在了一处码头上,甲板上有热闹的动静传来。
“快瞧!那小夫妻多恩爱!”
两人一下回神,这才反应过来外人看不到这船室里头,那是码头上行人彼此调笑。
【糟糕,花宜姝能想出这么狡猾,呃不,如此妙计,朕却想不出来,她会不会觉得朕不大聪明啊!】
【啊,朕才不要做个笨蛋!】
花宜姝弯起眼角,面上笑着,嘴上却故作埋怨,“妾身不过是一点小聪明班门弄斧,陛下足智多谋,想必早就想出来了,这是故意在这儿出题考我呢!”
李瑜却摇头,“你说错了,朕的确没有想出来。”
【啊,老实承认自己不够聪明,总比将来被拆穿好。花宜姝一定会觉得朕诚实可靠吧!】
【一定会觉得和朕在一起赚翻了吧!毕竟再没有朕这么好的人了!】
花宜姝:……
台阶都给你铺好了你不往下走,你瞎嘚瑟个什么劲儿呢?
但这心思莫说直言不讳,哪怕是些微透露点出来,也是有些伤人的。
从前在李瑜面前,花宜姝只计较个人得失,只顾虑利益长短,这是她头一次真心实意体贴李瑜。然而她并未意识到,只一心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儿体体面面地过了。
有了!既然李瑜对她不吝赞美,那她也投桃报李,夸夸这小处子吧!
于是花宜姝便先朝着李瑜笑,“陛下,妾身其实对您好生敬佩。”
李瑜迟疑地看着她。
【她在说什么?朕没想出来她不觉得朕不聪明,反而要敬佩朕?难道是担心朕颜面过不去所以才说这样违心的话?】
【她怎么能这样呢?朕跟她说实话,她却来奉承朕。她难道以为朕会嫉贤妒能?】
【朕在她心里就是那种不要脸之人吗?】
李瑜有些难过,下一刻,他搭在膝上的手就被花宜姝握住了。
【又来了又来了,好好说话不成吗?非得动手动脚。】
然而他心里的郁闷,在花宜姝的下一句话语中烟消云散。
“陛下没想出来,那是因为陛下本性善良,行事光明磊落,所以哪怕要对付这种贼子,也想不出狠辣的计谋。”
李瑜先是愕然,随即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甜意。原来花宜姝是这样想他的吗?不是奉承讨好,也没有违心说话,单单是认可他光明磊落?
花宜姝:“我就不同了,我那种手段,的确是歹毒了些,难以放到台面上。”
说到这里,花宜姝难得感到了一丝丝羞愧,跟她比起来,李瑜的心性的确是太光明了。
花宜姝从来脸皮厚,这一丝丝羞愧却突然有了生长的土壤,倘若置之不理,她也就渐渐忘了,可已经发了芽的东西怎么甘心湮灭?必然是要藏在她心里伺机生长壮大。
然而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李瑜同时出声,“不会!”
他这语气急切了些,与他平素冷淡的表象截然不同。
迎着花宜姝惊讶的双眼,他冷静下来,却又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片刻后才盖住了花宜姝的手,说道:“不是歹毒,是智慧,对付贼人,太过光明是大忌。”
【啊啊啊朕说起话来怎么又是这样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