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蒋曼一边回答着,一边从桌面上的抽纸盒里拿了一张纸巾出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以为岑洛相信了她说的话,心底有些暗暗嘲讽,跟在她身边十年又如何,现在失了忆还不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之前我并不是想针对你,只是想提醒你离简慕远一点,精神疾病都有遗传概率,就算她现在看上去正常,那以后呢?”
原本正盯着照片沉思的岑洛听到蒋曼这段话,从照片上缓缓抬头望向蒋曼,勾了勾唇笑得有些嘲讽:
“您真是个大善人呢。”
蒋曼自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的讽刺,正想再说两句就见岑洛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照片:
“就这照片让我更心疼我们家简慕了,从小被小三后妈和小三的女儿针对,我更爱她了。”
岑洛幽幽叹了口气,成功瞧见蒋曼脸上的愠色。
彻底明白了蒋曼的目的。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她,一直陪着她,不然怎么对得起您今天的长篇大论呢。”
岑洛直视着蒋曼的双眸,挑衅地朝她笑着。
难过心痛都是装出来的,即便挤再多的眼泪出来也没用。
那么多话,反着听就对了。
突如其来地,岑洛很想见到简慕。
“没事儿我就先走了,拜拜~”
“岑洛!”
蒋曼见她冷嘲热讽态度强硬,一时间怒气上来了,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叫了她一声。
“哦对了,”岑洛停住了步子,望着蒋曼认真道,“按理来说你不是应该去报复你的丈夫么?你的一切痛苦根源是他呢,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活得这么凄惨可怜。”
“凄惨可怜?”蒋曼喃喃,不敢相信岑洛会将这样的词语用在她身上。
她堂堂总裁夫人有什么可怜的?
“嗯呢,凄惨、可怜。”
还可恨。
当她岑洛是三岁小孩么?说什么是什么?
不回答她完全是想看她能编出什么样的话,看她能哭多久。
她既然说了会相信简慕,那就一定会相信,不会被旁人几句话左右。
岑洛出了办公室,直奔楼下。
因为答应了接简慕出院,所以下午的班岑洛已经请过假了。
早在电梯里的时候,岑洛就已经叫好了网约车,走到车道的时候,网约车已经到了。
岑洛上了车,坐在后座上,心底有些焦急:“师傅麻烦快一点。”
司机听到她的催促之后加快了车速。
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岑洛有些发呆,突然想起刚刚蒋曼给她看的照片。
岑洛将其中一张取了出来。
里面的简慕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重点不是这个,重点照片里的这个地方她好像在哪见过。
废旧的汽车厂,遍地凌乱的杂物还有墙壁上没有形的图案。
在哪儿见过呢。
岑洛感觉自己快想到了,就在这时她听见司机的声音:
“小姑娘医院到了。”
岑洛快速将照片折了起来放进了包里,付过钱之后便下了车。
她之所以要照片是觉得很眼熟想搞清楚那是哪里,回去之后会将照片给烧了。
如果让简慕看到会变成二次伤害。
她也算是终于明白为什么朋友们都说简慕怪了。
拥有那样的童年,人能好好活下来就已经很厉害了。
岑洛站在病房门前,深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然后将门打开。
简慕正坐在病床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人进来了都没反应。
“有人进来啦,你怎么又不看啊?”
听见岑洛的声音,简慕才缓缓抬头朝她笑了笑:“你来接我出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蒋曼的话,现在岑洛看着简慕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心疼。
总觉得,她不该被那样对待。
“对啊,既然答应你了肯定会做到啊。”
简慕嗯了一声,然后打开了一旁的抽屉柜,从里面拿了一个塑料罐子,上面缠绕着礼物彩带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里面放着许多各种颜色的长形纸条,是专门用来折星星的纸。
“可以教我折这个吗?”
虽然不明白简慕为什么会突然想折星星,但岑洛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别说是教她折星星了,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岑洛想办法答应。
简慕数了数星星纸,将它们分成了两叠放在两人面前。
简慕今天的气压很低,整个人没什么活力。
要离开医院了不是该开心吗?
“那是我的。”
岑洛刚伸手从简慕面前那叠拿了一张蓝色的星星纸,就突然听见了简慕的这句话。
将星星纸放下哦了一声,后又觉得奇怪:“不都一样吗?那边还有呢。”
岑洛说完从自己面前那叠抽了一张蓝色的纸出来给她。
“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这是一个秘密。”
岑洛以为简慕故弄玄虚,为了抢夺她手里的星星纸“不择手段”,但看在简慕今天心情不太好的份上,她就让给她吧。
两人在病房里折了半小时后,总共也不过折了几十颗星星,还不到星星罐的三分之一,岑洛有些不耐了,问了一句:“不会要将整个星星罐折满吧?”
简慕愣了一下,然后问:“累了吗?”
岑洛毫不犹豫地点头:“这种东西要一天折一点才好。”
“嗯,那不折了吧。”
虽然岑洛是想不折了,但听到简慕这么说的时候有些愧疚,想说要不然再折一点。
却见简慕又打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糖果罐。
这是要干嘛?岑洛疑惑。
“你小时候用过一种玩具笔吗?”简慕将糖果罐拿了出来,从里面倒了很多糖果出来,装进了星星罐里。
还摇了摇,摇均匀了。
“哪种玩具笔?”
小时候用过的玩具笔海了去了,她怎么知道简慕说的哪种。
“写的时候无色无味,通过激光笔照射就能看见字。”
“哦那个啊,小溪以前很喜欢玩。”讲到笔岑洛又想起岑溪了,那笔还是岑洛给她买的,那天一起路过小卖部,嘴上说着不喜欢,眼睛却很诚实的一直盯着那套笔具。
“怎么了?”岑洛问。
“最近在想小时候的事儿,突然想起来了。”
想小时候的事儿?
是在想妈妈吗?
岑洛抿唇,有些担忧。
“喏,给你。”
简慕将糖果和星星纸摇均匀重新系好蝴蝶结然后放到岑洛的面前。
“给我?”岑洛疑惑。
“嗯,”简慕点了点头,朝她笑道,“希望你看见星星就能想起我。”
一秒两秒三秒……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岑洛没有回答她的话。
简慕的表情实在是太像在告别了,仿佛过了今天她们就不会再见面了一样。
“你在想什么啊,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放在平常这样的话,岑洛也只当一份礼物收了就是,但是今天简慕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让岑洛觉得心底压抑。
仿佛,她们再也不会见了一样。
一想到这儿,岑洛的心微微抽了一下。
简慕她,到底在想什么?
“在我六岁的时候,他告诉我,妈妈生病了需要住院。”
岑洛这时才明白,前面和她一起折星星不过是她准备告诉她这些事儿的前戏。
也许是在考虑该怎么说。
不管怎样,岑洛能够明白的是,将伤口剥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简慕……可以不用讲。”
“他将蒋曼带了回来,说她会照顾我,我见过她,她是妈妈的好朋友,所以一开始我很信任她,以为她真的只是暂时来照顾我,和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女儿。”
简慕讲到这儿,岑洛就已经完全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简慕,别说了。”
虽然简慕极力克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难过或是痛苦。
但岑洛知道,这段过往对她来说完全是痛苦的存在,多说一个字都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然而,简慕已经下了决心就并不打算停止。
“我才知道,她的女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七岁的时候她改名叫简蜜,和我一起上学放学。”
简慕停了停,后又继续:“周围人只喜欢她不喜欢我,起初我也没在意,后来她们变本加厉,我才知道原来是简蜜在背后和大家说我的坏话。”
“为了躲避她,我转过很多次学,可是每一次她都会跟在我身后转过来。”
简慕说得轻描淡写,很多地方都掠过,可岑洛能够想象得到该是什么样的变本加厉才会让她去转学,身后一直跟着一个欺负她的人,该是多么痛苦的事。
而那时候的简慕还那么小。
“他们的规则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所以,他们只会帮我转学,却并不会管学校发生的事。”
岑洛明白简慕说的他们就是云京的董事长和总裁,也就是她的爷爷和父亲。
对一个小孩用这样的规则,多么恶心。
简慕的表情淡然,仿佛在讲的只是一个与她无关的普通故事而已。
岑洛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麻木了。
她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从六岁开始就被身边人折磨的小孩是怎么长大的。
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亲人不是亲人,朋友没有朋友。
她该多么孤独。
“妈妈的病时好时坏,但不管是清醒还是犯病的时候都会砸东西,但她记得我,清醒的时候会叫我的名字说我的慕慕长大了。”
“她很爱我,也因为这份爱我坚持了很多年。后来我去看她的时候,简蜜偷偷跟在了我身后,医院附近有一条河,她约我见面说想和我和好。”
“我不想和她和解,但我还是去了。”简慕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缓缓才又道,“后来她趁我不注意推我下水,小时候我落过一次水,所以会游泳,简蜜自己也掉进了水里,第一次我救了她。”
“我没想到妈妈跟着我从病房逃了出来,等我上岸的时候发现她正焦灼地徘徊,我知道她是清醒的。”
岑洛从来没想过,原来听别人讲一件事儿也会这般让她心痛难过。
眼前仿佛闪过当时的一幕幕场景。
如果,简慕不会游泳会发生什么?岑洛不敢想象。
“她不死心,也不知道妈妈是清醒的,趁着我们回去的时候,简蜜跟在身后推了我们一把,因为下意识的行为,简蜜也被拉进了水里。”
简慕低了低头,不想看见岑洛失望厌恶的眼神:“这一次我救了妈妈。”
她不想狡辩,可是她真的没有体力再救简蜜。
等她将简蜜捞上来的时候,简蜜已经没了呼吸。
简蜜这人向来自大,也许是觉得从小被她欺负的简慕没有反抗力,所以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也正是她的自大和心坏才得到了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