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柠第三天醒来, 早早地下楼,有默契似的,她在楼下站了一会, 仰着头看向四楼的窗口, 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三三。
数到第十五的时候, 单元门被准时推开。
温初柠倚靠在一截围栏旁, 抬起头看着那,嘴角不受控地上扬, 然后果然看到了陈一澜从里面走出来。
他个子高,出来的时候甚至要微微低头。
学校的白衬衫总能被他穿的分外亮眼。
想起来一句网络上的话,说这就是“帅哥”和“那个男的”的区别。
陈一澜也瞧见她,扬了扬下巴,“走了。”
“好!”
温初柠背着书包小跑过去,因为昨天晚上, 一整夜都睡的不太安实。
她梦见很多很多零碎的画面。
梦见小时候俩人肩并肩跑过矮房子的楼顶,两人躺在上面等了半宿的流星。
梦到陈一澜在摩天轮顶端递给她项链。
梦到未知的未来, 她一路追随着她。
那道声音好像被施了魔法, 在她的梦里一遍遍穿梭着——
——温初柠,那你答应我个事儿呗?
——三十六岁前不许谈恋爱。
游泳运动员黄金年龄也就这些吧。
心里像被灌进去好多甜甜的蜂蜜。
“你走快点,要迟到了。”
陈一澜站在前面喊她。
那是一个路口,陈一澜背着书包,身形修长, 脖颈线条分明,细细密密的阳光下,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喉结旁边有一颗很小很小的浅茶色的痣。
“催什么催。”
温初柠心情扬起来,朝他跑过去。
晴空万里,城市苏醒。
她小心地走在他身边, 保持着恰好的距离——想近一点,又怕被他察觉到的敏感。
陈一澜看见了她的小动作,假装忽略不见。
温初柠就再往他身边凑一凑。
若喜欢是凋谢的云,乘着风也飘向你,降落在你耳边低语,像沉默的打字机,满怀热烈的情绪。
因为昨夜的礼物,温初柠一整天都有好心情,舒可蓓“啧啧”了两声,抽着自习前问她一天傻乐什么,温初柠往后看了一眼,没看到陈一澜和孙嘉曜。
然后拉着舒可蓓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人来人往的走廊,初秋的风肆无忌惮地吹拂着。
温初柠和舒可蓓俩姑娘就趴在走廊的栏杆前絮絮叨叨说着。
舒可蓓听的连连低呼。
温初柠抿唇笑,“话说回来,那天孙嘉曜跟你一起走的吗?”
说起这个,舒可蓓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搞体育的,都这么直球吗?”舒可蓓忿忿,“明明就一个路口不顺呀,他非要说不顺路,非要让我坐公交车,说直达我家。”
温初柠哈哈笑起来。
舒可蓓气的不行,连连吐槽。
俩人肆无忌惮笑着,然后远远地听见楼下有人喊——
“温初柠,笑什么呢!”
她俩低下头,就看到班里的几个男生打完篮球回来。
孙嘉曜手里拿着篮球,仰头喊她。
舒可蓓咳嗽几声,收敛起笑容,注意了一下仪容仪表。
温初柠趴在栏杆前低头,“关你什么事!”
“嘿,陈一澜,管管她!”
“……”
陈一澜看他一眼,笑着拧开一瓶水喝。
温初柠就站在栏杆边。
快要黄昏了,天边漫着一层火烧过的深橘色,晚风温柔,下面经过的少年们意气风发,无尽的青春活力,而她心动的陈一澜最瞩目。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正拧着瓶盖,小臂的线条结实好看,还能看到很浅很淡的脉络。
一举一动,都是专属于他的性感荷尔蒙。
温初柠莫名就嘴角上翘,趴在栏杆边低着头看,一直看到他们上了楼梯。
真好。
大概是因为有陈一澜在,她觉得上学一点都不枯燥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马尾突然被人很轻地拉了一下。
陈一澜路过她身边,“吃不吃饭?”
“不饿。”
“走,去吃饭。”
“不饿!要写作业。”
“今天想吃什么?”
鸡同鸭讲。
鸡同鸭讲!!
温初柠没来由气鼓鼓,结果陈一澜从教室后门走进去了,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她,还挑了挑眉。
温初柠:“……”
舒可蓓忍着笑,“你快回他吧,人是铁饭是钢。”
温初柠磨磨唧唧坐回去。
陈一澜拿着一支笔戳戳她后背,“快点,我一会要去游泳馆训练了,给你买还是一起吃?”
温初柠偏过头跟舒可蓓小声说,“也不是孙嘉曜的事,他也很直球。”
舒可蓓终于觉得满意了,小声笑着。
他又戳了一下。
温初柠凶巴巴回头,“三明治。”
陈一澜瞅她一眼,刚运动完,短发还微潮,他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校服里面穿了件白色的t恤,衬得身形更好。
他咂了咂嘴,眯眼看她。
这是什么表情。
他勾勾手指,温初柠不明所以,以为他有话要说,然后凑过去。
“你知道你这像什么吗?”他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
“像什么?”温初柠茫然。
“恃宠而骄。”
“……”
他说着,还对她吹了口气,葡萄软糖的味道,挨这么近,痒痒的拂过耳畔,还带着一点温热。
温初柠脸皮薄,脸颊瞬间涨红,跟熟透的虾似的。
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他凑她耳边这么近,还是因为这个似是而非的成语。
她像炸毛的猫,“你学个词就乱用……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什么词儿啊?”孙嘉曜去倒水进来,冷不丁听见这句话。
“没你事。”温初柠忿忿,“不搭理你们了。”
陈一澜笑出声,然后把一支糖从后面扔到她桌上。
一支葡萄味的奶糖。
崭新的拆开了,他只吃了一粒。
温初柠乱乱的想着,他好像也不爱吃糖啊。
“啪。”
又丢过来一个纸团。
温初柠拆开看——
买水凑个整,给你买的。
温初柠收起纸团,看着桌上少了一粒的糖,心尖又融化下来。
她甚至有点不太敢回头看他。
只是手心里攥着那张纸条,就觉得好像是抓住了这一刻的怦然心动。
这天因为她生日的原因,温初柠没上晚自习,正好陈一澜要去游泳馆训练,她早早回家,却不想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舅舅在家。
家里还弥漫着一股饭香味。
周隽阳厨艺不精,但他点了很多外卖,自己煲了汤。
桌上还放着一个蛋糕。
温初柠背着书包回来,眨眨眼睛,“舅舅,你怎么知道的啊?”
“还说呢,我都差点忘了,是你妈给我打了电话,”周隽阳戴着围裙,把煲的汤端上来,“哦对啊,你妈给你寄了礼物,你快拆开看看。”
“啊?”
温初柠都反应不过来这一系列的话。
她看到沙发上放着一个漂亮的象牙白色的盒子。
温初柠放下书包,周隽阳重新回了厨房里洗水果。
她慢慢拆开包装盒,里面是一条白色的裙子,方口领,宫廷风长泡泡袖,有修身的收腰,很漂亮。
温初柠看到后面的商标,是个名牌的,单一件裙子就要四位数。
温初柠拿着裙子去卧室里试了试,发现完美的贴合自己的尺码。
她站在镜子前,忽然有点儿鼻子泛酸。
周梦总忙于工作,可她也总能在不忙的时候,记起她的生日,记得她的尺码。
有时候,要是让她选跟周梦还是跟温绍辉。
她应该一直都会选周梦。
关于温绍辉的记忆,在六岁后就是空白,他甚至也忘记了温初柠桃子过敏,那一瓶桃汁,好像一个章,盖下去,什么东西就悄无声息地碎掉了。
她的爸爸,连这个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