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本该离开了神都,在见到苏清之后的第二天。
但当聚义庄的消息传来之后,他没有走成,因为此次观潮阁和真武教插手,且观潮阁下山的人正是几年不见的江令寒。
而江湖各派齐聚聚义庄,摆明是要在墨家机关城一事上,跟朝廷有一番牵扯。
苏澈在那天没有走成的另一个原因,是神都之中,官府也有了动作。锦衣卫、东厂、罗网包括差役官兵,都在城中搜寻着什么,还有快马离京。
次日,城内被抓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江湖人,来自各个门派,当然,也有抬出的尸体。
苏澈和玉沁没有在这个时候离开,一是行踪已然暴露给罗网,素月目的未明,如此就走,难免放心不下,二是如此当口,江湖涌动,便是他们离开神都,其他地方也势集,亦或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都要比厂卫高出许多。
但后来,东厂出了一个第五唯我,锦衣卫逐渐势弱于东厂,虽未被完全取缔,但如今也大不从前,甚至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还是其义子。
罗网还没有这么不堪,但地位也不比从前。
饶云悠,就是罗网如今的副统领,半步修为。
也是方才在房顶窥探的那人。
苏澈睁开眼。
“要让他进来么?”他轻声道。
玉沁道:“不妨听听他想说什么。”
苏澈本来觉得,对方可能不会喜欢见杂七杂八的人。
“我如今既是恢复女儿身,便没打算遮遮掩掩。”玉沁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
苏澈点点头,起身,走出内间,先在桌上泡了茶,这才挥了挥手,房门一下打开了。
门外的人自一开始敲门后便立在那里,此时门开之后,他才微微一笑,走了进来。
……
饶云悠看起来三十来岁,个头不高,微胖,穿着一身米色的长袍,手里拎着一盒点心,空着的手上带了翡翠扳指,不时用手指摩挲着。
他看起来像是街上米粮店里的掌柜,来串门。
“喝茶吗?”苏澈问道。
“那最好不过了。”饶云悠笑着说了句,将点心放到了桌上。
苏澈有些意外,“你还是第一个带见面礼的。”
“嗐,毕竟是初次见面,不习惯空手登门。”饶云悠道。
苏澈轻笑一声,“客栈门口的福记,刚买的吧?”
饶云悠闻言,不免赧然,他听明白了,对方早就发现了自己方才在屋顶窥视。
“罗网登门,有事么?”苏澈坐下,示意对方也坐。
饶云悠知道里间还有一位,但既然对方没有现身,他自然也不会问。
是以,在坐下后,搓了搓双手,便直言道,“苏公子是从机关城出来的?”
苏澈点点头。
饶云悠想了想,问道:“那不知是在机关城倾覆沉江之前,还是?”
“之前。”苏澈隐约猜到了对方想打听什么。
“苏公子是直接离开了?”
“没有。”
“那在此之后,苏公子可曾见过有人出来,或者说,是可能有人幸存么?”饶云悠有些紧张。
坦白说,他是怀疑纪觞,因为从调查中来看,机关城倾覆,那种高度,不可能有人活下来,而打捞上来的一些尸体,也多是不成人形。
但此时纪觞重伤回京,显然是打了他们这些调查并作出决断之人的脸。
东厂和锦衣卫那边也有怀疑,怀疑是有人冒充,但纪觞伤势太重,简单的询问和试探里,对方对答如流,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饶云悠还是不放心,因为他相信自己手下自机关城那边的调查。
所以,当得知苏澈在神都之后,他便想从这个目前唯一能掌握行踪的、自墨家机关城久住而出的人身上,问询具体。
但把人请去罗网自然不现实,虽然据传此人武功已废,但谁也不知真假,或许彼时去机关城的纪觞等人清楚,可现在,纪觞并不能问出什么。
况且,苏澈好端端地出现在神都,这似乎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
所以,饶云悠在思忖过后,打算自己亲自来登门拜访,当然,因为一些习惯,他还是先选择了做梁上君子,趴窗掀瓦地瞧瞧。
本来还没看出什么,甚至说是有几分失望,但当一下警觉先前并未感应到房中有人时,他才重新重视起来。
而饶云悠此时的紧张,既是因为所问的问题,也因为对方这种好似知无不言的神态。
在来之前的预想之中,他甚至想好了对方可能会开出的条件,而自己能做到的最大让步,或是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可完全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提,反而是问什么答什么。
即便这只是一个开始。
饶云悠心里却有几分不自在,有些沉重了。
……
苏澈对眼前之人心里在想什么,有何打算,都不怎么在意。
他看着对方,道:“彼时机关城就在我眼前倾覆,我在那站了许久,与人告别,起码是在我能察觉到的范围里,没有人逃出来。”
他语气平静,并不笃定,却是让人听之便觉得相信,就如事实便是如此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