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某不敢。”秦艽愣了愣后,当即正色道,“杜姑娘对秦某恩重如山,秦某不敢作他想。”
但若说没有半点心思却不尽然。
只是他如今腿瘸眼瞎的,不能去害了人姑娘。
缪止听了也不知信没信,重重哼了声又看向景白安,“就算景大人位高权重,我们菀菀也绝不会轻易就入你的府,你可明白。”
菀菀的心思他哪能看不出,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叫菀菀受委屈。
他的徒儿,做妾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因她那父亲成了罪人之后,也还有他这个师父在,他绝不可能允许他的菀菀委身他人做妾。
景白安闻言,神色凝重的拱手道,“待此事了,景某必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姑娘进门,必不让姑娘受半点委屈,景某在此承诺,景某心中唯姑娘一人,此生绝不纳妾。”
景白安的态度让缪止面色缓和了几分。
他在京中的时间不短,自然晓得京中那些劳什子规矩,但凡有点官职在身的,都不会叫罪人之后做当家主母,更何况是像景白安这样的天子近臣。
“你能做主?”
缪止紧紧盯着景白安,审视般道。
若苏京墨还是霖安知州,这事倒也不难,只需请云亲王府出面,菀菀就能风风光光的以皇家宗室出女的身份嫁到景府,且没人敢提高嫁二字。
可眼下苏京墨犯事入了大理寺,十有八九是出不来的,就算他能保下菀菀,也逃不过罪人之后的名声,他景白安怎么能排众议迎娶菀菀。
景白安听明白了缪止的意思,神色依旧不变道,“能。”
“景某府中无长辈,婚事尚能自己做主,至于其他,景某自能叫姑娘清清白白入景府,不会给人落下话柄。”
缪止盯着景白安半晌无言,许久后才道,“你能叫那姓苏的脱罪?”
唯有苏京墨无罪菀菀才能是清白,旁人才不会看轻菀菀。
他曾任太医院首,太清楚这京中贵族圈子的规则。
景白安轻轻摇头,“我已看过卷宗,证据确凿,无脱罪的可能。”
缪止皱起眉,还不待开口却又听景白安道,“但若将功赎罪,或能周旋一二。”
但最后能保到什么地步,还未可知。
缪止沉默须臾,明白了景白安的意思,凝眉道,“什么样的功能抵得了助忠王造反。”
景白安没有瞒着缪止,将祁周齐沐在南方骗取的五十万两黄金一事如实说来。
缪止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心里跟着松了一大口气。
如此功勋自然是能拿出来抵一抵,但他也明白就凭苏京墨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成这事,此事多半是景白安所为。
不过,既然这人早有筹谋,此事他倒不必太过忧心了,就算保不了苏京墨的性命,也可以叫后人不被此事牵连。
良久后,缪止负手盯着景白安道,“若你当真能保菀菀无虞,我便能做主应下这门婚事。”
景白安唇角微扬,拱手道,“景某必不负梁老所望。”
说罢,他转眸看向一旁的姑娘,对上他的视线苏月见先是一怔,而后抿了一丝笑,垂首不语。
姑娘那抹娇羞的笑意叫男人眼里笑容更甚。
“但大婚前,菀菀住在景府于礼不合。”缪止将二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挑了挑眉,却突然又道。
景白安神情一顿,眉头微微拧起。
秦艽便插了一句话,“梁老此言不错,但苏姑娘唯有在景府,大理寺才不敢擅闯。”
没有天子旨意,没人敢带兵进景府拿人,若换了旁的地方,恐怕那江晗必定立刻就要去拿人。
缪止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他沉默须臾看向苏月见,若有所思道,“但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天子旨意,大理寺同样不敢擅闯。”
秦艽一怔,略有不解,“不知梁老所说何处?”
这京中没有天子旨意不能擅闯的府邸多了去,但有哪户会愿意掺和进此事。
景白安倒是很快会意,他抬头看向缪止。
果然,便听缪止道,“云亲王府。”
缪止话落,厅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亲王府,大理寺固然是绝不敢闯的,只是如此一来,必会将云亲王府也拖进来,先不论他人怎么看待此事,就说云亲王府愿不愿意都还另当别论。
“此事,我上门去说。”缪止道。
苏月见抬头看向缪止,欲言又止。
对于云亲王府,她着实陌生得很,若云亲王府当真愿意插手此事,早就有了动作,至今没有表明态度便是不想被牵连。
她怕师父上门会受了冷待。
苏月见看向景白安,原想着他会拒绝,可没想到他竟也沉默了下来。
而她当然不知,景白安早早就打了云亲王府的主意。
就算他能保苏家后人不被苏京墨牵连,可姑娘仍旧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他当然也有能力堵住悠悠众口,可这还不够。
他要叫所有人说不出姑娘半个不是。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姑娘从云亲王府出嫁。
所以就算梁老此时不提,他也是做了这个打算的,只原本他是想等事情了结后再亲自去一趟云亲王府。
但若云亲王府现在同意将姑娘接过去,于姑娘而言自然是最好的。
想到这里,景白安拱手郑重的朝缪止作揖,“如此,便劳烦梁老。”
缪止挥挥手,正欲折身离去,却见林叔疾步走了进来,神色间隐有喜悦。
“大人,云亲王府来人了。”
话落,厅内所有人都怔了怔。
“这倒是巧,我正要上门去,他们倒先来了。”缪止嗤笑了声道。
景白安问道,“来的是谁。”
林叔恭敬回道,“是云亲王妃。”
景白安眉宇间有一丝不解,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苏月见,“是来见姑娘的?”
林叔,“正是来见苏姑娘的。”
苏月见的神情略有茫然,云亲王妃此时来见她会是为何。
景白安却似是已有成算,朝林叔道,“请王妃稍后,姑娘随后就去。”
林叔领命退下,“是。”
待林叔走后,秦艽迟疑道,“王妃这时候来见苏姑娘,不知是为何。”
缪止哼了声,“菀菀到底是王府正经的表姑娘,他们若真是作壁上观,就不怕惹来闲言。”
秦艽闻言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这事说来云亲王府也有些难做,若插手难免叫人觉得皇家不公允,不插手吧又会落人话柄,毕竟苏大姑娘是他云亲王府的亲外甥女。
景白安走近苏月见,温声道,“姑娘随我去见见?”
苏月见沉默须臾,点头,“嗯。”
不论王妃是为何而来,但既然上门指名见她,她就没有不见的道理。
-
茗月厅。
衣着华丽的夫人端端坐在红木椅上,时而端起茶盏浅饮一口,一举一动尽显雍容华贵,眉梢眼角染上岁月的痕迹,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一眼便知,这是位温柔和蔼的夫人。
林叔踏进厅内,恭敬的回禀,“请王妃稍后,苏姑娘随后就到。”
云亲王妃淡淡一笑,“无妨。”
声音如同她人一般亲和,透着一种与世无争之感。
林叔颔首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不多时,景白安便携苏月见缓缓而至。
“见过王妃。”
二人踏进厅内分别见了礼。
云亲王妃抬手虚扶,“免礼。”
她的目光只在景白安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看向苏月见,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过了几息才道,“这便是窈窈?”
苏月见身子一僵。
她已有许久没听人这般唤过她了。
景白安眸色微深,猜到这应是苏月见的乳名。
“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云亲王妃身子微微前倾,温声道。
苏月见微微屈膝应下,才依言抬起头。
那一刻,她清晰的从云亲王妃眼里看到了一丝怔楞。
似是在瞧她,又似不是。
这种神色她曾在父亲眼里看过多次。
许久后,才听云亲王妃轻轻一叹,“你生的很像你母亲。”
苏月见微微颔首不语。
母亲过世时她年纪尚小,还不记事,不知母亲是何容貌,只偶尔见父亲盯着她出神,便猜测她应是像母亲的。
“按理,你应当唤我一声舅母。”
云亲王妃突然话锋一转,道。
苏月见唇角轻动,她听出了云亲王妃的意思,可那声舅母却怎么也无法出口。
虽有血缘,可她自小只听过云亲王府是母亲的母族,却从未见过云亲王府的任何人。
见苏月见没沉默,云亲王妃眼里划过一丝黯然,又叹了声,“窈窈可是在记恨?”
苏月见躬身回道,“如菀不敢。”
父亲已经下狱,虽还未被定罪,但她自称臣女却已是不妥,思来想去用表字最恰当。
“如菀。”云亲王妃低声重复了一遍,知道这便是苏月见的字,“时间过的真快,窈窈都及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