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权衡（1 / 1）
萧祺迅速环顾四周，感受着从各个方向涌现的杀意，除了仍留在索平章身后的暗羽，此时逼近他的共有五人，从上方和前后左右五个方面袭来。他沉神静气，双手握枪，腰腹用力，挽出一个巨大的枪花。
仅此也不可能同时阻挡来自五个方向的进攻，但萧祺只是借助这扭转着舒展身体的契机，调动内息，以烛天为介质，仿佛挥舞着一支燃烧的火炬，不同的是这火焰在挥洒中停滞在空中，就如同橙红色的烟雾将萧祺自己包裹在内。周身全是暴躁跳动的火星，火苗却任由萧祺心念所动。他右手一个响指，浓雾顷刻间爆裂开，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浪，即便是全速前进的暗羽，也被冲撞得停滞片刻，多多少少受了些灼伤。
借此机会，萧祺从五人的包围圈中找到一个空当，他纵跃而起，振枪而出，迎着正前方的暗羽猛然刺出。尽管对方灵巧地扭身闪过，躲开了萧祺枪尖的锋芒，但萧祺周身的焰云却也随他一同跃动，沿着枪身拉出一道尾焰，迎面而来的热浪将正前方的暗羽半边身子都笼罩在橙红色的烟雾之中。在二者接触时炸裂出点点火花，啃咬着黑色的羽毛，如小蛇一般迅速爬动蔓延，所到之处化为一片焦黑，他即便不死，短时间也难以再活动自如。
萧祺跃出包围圈之后，便听到身后一个砸落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四道划破空气的尖锐声紧追而来。
“还剩四个！”他心中暗暗记着数，他枪尖点地，脚踏在枪杆之上，前冲的势头顿时使枪杆微微弯折，宛若蓄势待发的弓弦。不过一个瞬间，萧祺便又利用枪杆的回弹之力身形顿时回转，这次枪身拖在身后，萧祺自己则调动内息，在身前凝结成一道炙热的焰云，怒涛般结结实实地撞向最先逼近的暗羽。暗羽惯用的手中刃还未靠近萧祺便被焰云上翻滚的热浪灼得滚烫，却斩不断这层焰云构成的屏障。
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响，又一个暗羽如被飞箭射中的鸢鸟，歪斜着向后倒去。
他刚一落地便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伏低身子，两只手分列身前身后，抓在枪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枪尖前指，蓄势待发。刚刚这般火力全开，尽管看起来声势骇人，但实际上他也难以长久坚持。
可剩下的三个暗羽却没有紧追而来。他们后方响起一阵低沉的螺声，索平章阻止了他们的进一步攻击。
短短两个照面，萧祺便解决了两个暗羽。这远远超过索平章的预料，不过短短两年，再见面，萧祺身手竟已变得如此厉害。如此，倚靠几个暗羽要解决他已是痴人说梦。狄渊将暗羽分营布置，如今索平章手中能掌握的暗羽不过十多个，他舍不得就此让其丧命于此，何况暗羽本就不是为这种战场而存在的。
如此，要对付萧祺便只能仰仗身旁的唐其朔了。可索平章此刻因断臂升腾起的怒火已渐渐平复，大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反而让他更为谨慎，一遍遍地思索自己的决定有无错漏。
如今于他而言，实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狄渊刚死，沙疆城内乌晴蔚一系的势力虽群龙无首，但对付起来也不简单，仍有部分暗羽不知音讯，更别提漠狼营，此前他几乎都插不上手。他需要时间将狄渊手下的势力消化蚕食。最重要的是，元兽那边还需时间。
何况他知道柳清雪此时也在沙疆城中，他对南疆之事不甚清楚，不知萧祺和柳清雪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凌法哥长老陨落却是不争的事实。萧祺今日展现出的实力已让他深深忌惮，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日能被严宸逼入死境的莽撞少年。同时早些与柳清雪的碰面也让他有种隐隐的不安。若是唐其朔不敌二人，他自己在狄氏和乌氏残余的力量之间便没有后路，何况他如今也不能确定唐其朔和他是完全同一阵线。他不禁有些后悔心中气愤下杀掉了狄晖，否则能拿他做不少文章。
想至此节，他已下定决心。
“两年不见，萧公子真是脱胎换骨啊。”他笑着说道，只是脸上因失血而显得十分苍白，平添瘆人之色。唐其朔已猜到他的心思，只是在一旁笑了笑，却并不意外。真正让他有些诧异的是，从刚刚的暴怒到此刻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过片刻，索平章的城府恐怖如斯。
“你也是啊，真是总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给我一些惊喜。”萧祺内息已调整如常，吐息之间灵气再次充盈，提着枪又向前逼近一步。
索平章发动兵变，却尚未完全掌权，索平章自己清楚，萧祺也心中了然。此时是铲除他的最好时机，萧祺自然不会放过。
索平章眯着眼注视着萧祺的动作，心下一声冷笑，继续说道：“萧公子何必与索某刀剑相向呢，说起来，萧公子的敌人可是狄侯爷，索某还算帮了萧公子一把。”
“何况索某这一断臂，都未归咎于萧公子呢，如今索某一个残人，萧公子何以咄咄逼人。”索平章似开玩笑地打着哈哈说道，竟像是在示弱。
”索某倒有个消息，或许对萧公子而言更为迫切。“
萧祺不答，只握枪再次前进两步。而这似乎也在索平章的意料之中，他如没注意到一般，自顾自地说着：”数月前，有人鬼鬼祟祟地想要夜里混进沙疆城，被索某的人发现，动起手来却发现此人经有些特别之处。“
”具体说来，此人是霞隐门中人。“
萧祺前进的角度顿时一滞，流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索平章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索性住嘴，等着萧祺发问。
萧祺心下盘算着，当初宁鸾的死霞隐门可是完完全全地推到他身上，因此他知道凌法阁对他和霞隐门的渊源十分清楚。霞隐门早有关百河回去主持大局，霞隐门后来如何他其实也并不关心，但索平章与霞隐门牵连在一起，绝对不是好事。
“接着说。”
索平章满意地笑着，继续说着：“那人进城时身上就已带伤，虽然寻常士兵难以奈何，却不是唐长老的对手。如今此人，就在索某的别苑小住。”
“那与我又何干？”
“这位朋友，可是声称专程来找萧公子呢。”索平章的断臂已开始微微地渗血，他却恍若未觉，仍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说着，‘或许他有萧公子更感兴趣的东西，不必与索某在此刀剑相向。“
谈话间，萧祺已瞥见空中一道蓝白色的光弧快速靠近，他顿时感到一股难以言状的松弛感，仿佛体内紧绷许久乃至酸胀的肌肉终于得以放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盈舒畅的感觉。
柳清雪一手提着卫伯瑜稳稳落在萧祺身边，卫伯瑜老实地站在二人身后两步外，三人呈一个品字形与索平章二人对峙。柳清雪快速阅读着当下的形势，并未开口发问，只是自己静静琢磨着，最引她注意的是索平章那只断臂，她不免轻轻“咦”了一声。索平章对柳清雪的出现并不意外，反而是卫伯瑜出乎他的意料。今日让他意外的事情太多，或是因为断臂处的疼痛仍折磨着他，他顿时有些烦躁。
“将他带来此处。”萧祺终于做了决定，无论真假，他总得看看索平章打的什么算盘。
”如萧公子所愿。“他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就走，却被萧祺喝止。
”索公子就不用去了，不妨让暗羽跑一趟，即便不能帮你带人过来，传个手书想必没有问题。“萧祺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甚至已经改了称呼。
“萧公子有所不知，这位霞隐门的小友与沙疆城有些误会，说起来不见得会乖乖听从索某的意思，再加上身手不凡，要让别人去将他带出来，难免生出变故。”
“那就麻烦唐长老走一趟吧。”萧祺寸步不让。
索平章回过头来，有些无奈地笑笑：”萧公子又说笑了，若是索某独自留在这里，怕是没有命活不到唐长老回来了。萧公子送给索某的一份大礼，也总要让索某去处置一下才是。“他说着，很是自然地抬了抬左臂。
”我可是基于对索公子信任才相信索公子所言非虚，索公子不应拿出同等的信任么？“
索平章微眯着眼，打量着对面萧祺三人，萧祺本以为他会再找借口搪塞一番，却没想到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做出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只能依萧公子的了。“他于是妥协般地摇了摇头，低头和唐其朔耳语了两句，便向唐其朔作揖告别。唐其朔一副事不己的悠闲姿态，微笑着悠哉地离去了。
索平章目送着唐其朔离开，直到他消失在街巷拐角处，索平章才转过身来，说道：”不知萧公子可否有金创药……“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如暗夜骤现的流星，顷刻间逼近，将他所有的言语憋了回去！索平章的双眸倏地睁大，瞳孔中倒映出的，是一抹蓝白色交织的光芒，冷冽而肃杀，如同深海中幽远的极光。一时间，万物寂灭，索平章视野中的一点寒芒，像是被刺破的蓝白色的锦绣绸缎，轻柔地飘落，却又决绝地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