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时可不是感叹的时候,阿布早在乱军之中看见了秦轲这边的步步危机的情势,他的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喉咙眼。
一路冲杀过来的他气势汹汹,手中长戟也额外带上了几分怒气。
高长恭教给阿布的都是基于战场搏杀的招数,自然而然都带着一股杀伐之气,横劈挑击一通竟短暂地压制住了程双斧刚刚的跋扈。
程双斧接了他几招,感觉到阿布的力量浑厚,知道他和自己很可能走的是一个路数。
虽然他自信可以在短时间内胜过他,但当他眼见周围的战事场面,墨家骑兵已经彻底得了上风,反观他唐军半数溃散半数死伤……
大势已去。
一开始,他想以雷霆之势击杀墨家骑兵的统帅,再趁着墨家骑兵混乱的时候,趁势反击,可时机稍纵即逝,他没想到秦轲看起来乳臭未干的样子,竟能坚持这么久,更没想到在秦轲脱力落败之后会横空再杀出一位。
即便杀了这两位又能如何?
程双斧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他不能再等了。
等到黑骑弩箭连发,再接轮番冲杀滚滚如黑潮般,他即便不死恐怕也得脱一层皮了。
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眼见阿布不依不饶地横劈而来,他再次往后撤了几步,心想:老子可是屠夫将军啊!除了杀猪,老子杀人可也没手软过,小兔崽子们一个一个不要命似的,难不成我这八年的小宗师是做摆设的不成?
他冷哼一声,宣花斧交错之间,力量节节攀升,一下子抵挡住阿布的攻势。
紧接着,他连进三步,一斧劈砍在长戟中断,另一只手将斧面斜斜地摩擦而上,向着阿布的手指削去。
阿布眼见斧刃不断靠近,立刻松开了右手,任由长戟坠落了一截,同时左手一接,再度把长戟抄在了手中。
但程双斧的动作远比他想像得更快!
阿布只觉眼前一花,一只硕大的脚板已经近了他一尺之内,随着那只脚踢中他的手臂,阿布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住。
“孙子们嘿!爷爷今天不陪你们玩儿了!”程双斧踢中之后,迅速往后大跳一步,竟是调转了方向腾空跃起,一起一落之间,他跃上了一匹战马,一扯马缰,跟着大批唐军一同溃散而去。
六名秦轲的亲卫正想追击,却听见身后一声呐喊,阿布道:“别追了!追上去也是送死!”
六人面面相觑,终究放下了马缰。
“阿轲。”眼见程双斧的背影消失在唐军奔逃的烟尘里,阿布慌忙奔到秦轲的身旁,一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另一只手已经摁住了他的心口。
感受了片刻他胸腔仍然有力的心跳,阿布缓缓松了一口气,但眼见秦轲垂丧着好像一根破布条般的右臂,心思又沉了下去。
“阿轲,疼不疼?”阿布单肩架着秦轲,搀扶他缓缓地原地坐下,“手臂还能动么?”
秦轲虚弱地看了一眼阿布,浑身最后一丝力气也流失了,一下子倒进了他结实的臂弯里,脑中一片混沌,昏沉欲睡。
好半天,他闭着眼睛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笑道:“哪哪都疼,浑身都动不了了。”
说完,他歪着脑袋,竟昏了过去。
等到阿布扯开他的皮甲,才震惊地发现秦轲右臂青紫一片,肩膀处像一只被压烂的柿子,渗出的血液都是深红色的。
刚刚程双斧的最后一斩到底伤到了他的筋骨,只是不知这一伤害会否对他将来的修行有什么影响,阿布抬起头,对两边围过来的人喊道:“快!布条、夹板、金创药。”
亲卫队立刻从随身背囊里拿出专门用于裹伤的布条,一人将贴身存放的金疮药递了过来,大家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凝重和担忧。
阿布看着手里的布条和药瓶愣了一会,眼下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虽说他曾在太学堂学过一些基础医术,也因为修炼气血的原因懂一点经脉穴位什么的,可真让他治这样严重的内外伤,他也没有半点经验和把握。
想来只能用应付跌打损伤的医术试试,尽可能地先打散淤血,固定筋骨再说。
他抹了一些金疮药在秦轲渗血的地方,想了想,索性把整瓶金创药都给倒了出来,沾满了布条的内里,一层一层地裹紧他的整条右臂,等到他精心打完最后一个结,抬头向四面环顾,战场早已尘埃落定,风中传来浓重的血腥气和焦糊味。
他低声对亲卫几人道:“传令,烧掉粮草,马匹能带走的都带走……所有人,先听我指挥……咳咳咳……”
他突然咳嗽起来,猛地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脚下的一丛枯草。
刚刚程双斧离去前的一脚似乎也伤了他的内里,他还想再咳,却立即捂住嘴强行将一口腥甜给咽了回去。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已变得沙哑:“事急从权,我们暂且不能分兵……至于全军皆斩的事情,我到时自会跟王将军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