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几人都是一怔。
气血行为精深的大修行者确实能够做到寒暑不侵,但那基本都是在气血运转旺盛的时候,事实上,没有谁会每时每刻调动全身气血,却只是为了抵御严寒酷暑,更不要说高长恭早先还身受重伤,多处经脉骨骼受损,气血耗尽。
卢夫子注视着高长恭,郑重问道:“你自己说,你现在还能感觉到冷热吗?”
高长恭咳嗽了一声,脸上依旧带着无所谓的笑意:“十天前还略微能感觉到一些,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你竟已到了最后那一步。”卢夫子叹息道。
随后他猛然抬手,止住了秦轲和阿布张口欲出的发问,对着不远处站着候命的管事道:“把我的银针拿来。”
管事默默点头,转身离去。
卢夫子朝着管事背影特意强调了一句:“记着,要巨子赐我的那一套。”
管事身子微微一震,回头惊讶地望了一眼卢夫子,脚下的步伐跟着快了许多。
多年来老爷一直没再碰过那套针?如今居然要破例?
管事不会多问,他知道卢夫子既然这般吩咐,必定是意味着眼前这个病人的情况已经到了凶险异常的地步了。
不一会儿,管事从厅堂外回来,双手沉稳地捧着一只玉盒。
卢夫子接过玉盒,立刻拿出整套银针,开始在高长恭**的胸口一根接一根地下针。
他下针的速度看上去并不快,但偏生秦轲和阿布只觉得眼花缭乱,心潮汹涌,似乎那一根根扎下的不是银针,而是一排排气势凛冽的剑阵,又或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直冲苍穹的高塔,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十几根银针布满了高长恭的前胸,从上方看去,好像一朵迎风而开的木兰花。
而秦轲和阿布作为修行者也很快看出了门道,这些针刺入的位置,分别都是气血脉络汇聚的关键位置,毫无半分偏差。
只是,区区十几根银针,真能令高长恭的状况有所好转么?
不多时,银针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回答了秦轲心中的疑问。
银针还是那些银针,只是自下而上逐渐透出淡淡的金色,像是染上了一抹灿烂的阳光。
秦轲很快发现这种变化并非是来自于银针本身,相反的,是银针褪去了本来的银白色金属光泽,变得通透如琉璃,之所以现在呈现出金色,是因为吸取了高长恭经络中的金色血液,正好灌满了每一根银针中空的位置。
“这是穹窿之海里找到的一种水晶,平时看上去好像白银一般,却自有它的玄妙之处。”卢夫子从阿布脸上看到了担忧和惊恐,赶忙轻声解释道。
这时,金色的血液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源源不断地从针尾流溢而出,与先前不同的是,银针引出的血液虽也金光闪耀,却不再浓稠得如沙浆一般了。
“你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在精炼自己的气血?”卢夫子对着高长恭沉声道:“你该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
高长恭淡淡地笑了笑:“有些事情总得试试看,何况这已经不是我能阻止的了。”
“莽莽撞撞。”卢夫子哼了一声,话语里却满是关心,“你要是再多耽搁些日子,我都没把握能救你了,到时候你就等着跟王玄微那个疯子一样化作尘埃吧……圣人境界何其高远,岂是说进便能进的?尤其是你这样的气血修行者,想进那个境界更是难上加难。虽说我很佩服你能将自己的气血精炼到这般程度,可你也该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才是……”
“少说废话,能治就治。”高长恭懒洋洋地咕哝道:“难不成你还怕我付不起诊金?”
“诊金?你,你当我是什么人?乡间的赤脚大夫?”卢夫子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索性不再和他贫嘴,而是凝神静气地闭上了眼。
他的手平移到那些银针之上,看似平淡地伸出了一根指头,轻轻在某根针尾上弹了一下。
仅仅只是一下。
银针微微颤动起来。
因为这跟针的颤动,高长恭胸口上所有的针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仿佛雪崩之下摇摇欲坠的针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