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结束了平淡的一天,盲炳背着二胡,一手执着竹杖敲击着地面,慢慢往家走。
盲炳住在运河旁的小院里,那一带离城较远,虽说房租很便宜,一百文就能租一处两进且带院子的屋子,却也没多少人愿意住。
因而住在附近的都是一些破落户和贫苦人家,此时已是晚饭时分,沿河边的这条街道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处炊烟。
盲炳平日里的生计就是卖唱,他拉得一手不错的二胡,但拉的却大多是悲苦的曲子,没几个人愿意听,故而每天的收入十分菲薄,聊聊的十几文钱而已。
有时遇到雨雪天气无法出门,盲炳还会饿肚子,好在天时不好的时候官府富户会设粥厂救济穷人,勉强也能捱得下去。
不过今天倒是遇到一桩好生意,西城娄员外家的老太太西去,因为老太太生前喜欢听二胡,故而娄府的人请了盲炳到灵前拉了一天的二胡,酒饭管够,临走前还发了一个红包,用手掂掂共中份量,少说也有百文上下,实在是这两个月来少有的大生意。
腰间的葫芦里有娄府给灌满的酒,怀里还有一个荷叶包,里面是下酒的花生米和猪耳朵,暗上又可小酌两杯,美美地睡上一觉。
对于盲炳来说,这样平淡的生活正是他向往的,生活中时不时有点小惊喜,虽然清苦,却也有滋有味。
蹒跚地走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门,进到院子才走了两步,他却猛地停了下来。
“居然忘了买火煤,真真是老糊涂了。”老盲炳在身上掏了掏,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转身便重新走了出去。
但他刚走出门口,整个人又怔住了。
屋子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杀气腾腾的官兵,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手里持着火铳,已经瞄了过来。
倒吸了一口气,老盲炳转身又回到院子
这个时候,里屋的门打开,露出如里面的数十官兵,俱都手持着火铳指向老盲炳。
与此同时,院子的墙头出现两排火枪手,黑洞洞的枪管直指院子里的盲炳。
整个小院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
里屋有个粗豪的声音传了出来,“老瞎子,你是打算束手就擒呢还是顽抗到底?”
盲炳叹道:“我一个混吃等死的老瞎子,何德何能敢劳动军爷如此阵仗,这便束手就擒。”
说话间,老盲炳扔掉手上的竹杖,伸出枯瘦的双手。
里面飞出一副镣铐,手铐脚镣齐全。
“很好,你自己戴上,别人说柳三更身形如同鬼影,让咱们小心行事,还请莫怪!”
“官爷定是认错了人。”老瞎子脸上满是老树皮般的褶皱,看不出什么表情。
老瞎子摸索着拾起地上的手铐脚镣,慢慢给自己戴上,铁链发出哗哗的声音,四面上百支火铳不敢有半点怠慢,死死地瞄准这枯骨般的老者,一有风吹草动,立即便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官爷,老瞎子已经照做,现在你们放心了吗?老瞎子姓燕,乃是本乡本土的本份人,真不是你们说的柳三更!”
“很好,本官接到的命令乃是格杀勿论,开火!”
“你……卑鄙……”盲炳后面两个字来不及说出来就已经被四下炸响的枪声淹没。
“乒乒乓乓……”近百支火铳齐齐轰鸣,便是铁石也打成了齑粉,更遑论是血肉之躯!
火光四溅,有枪子打到手铐脚镣上,冒出大串的火花。
而一整套四十多斤的镣具也被生生打得倒飞到了墙角。
慢着,这套手铐脚镣不是套在老瞎子身上的么,怎的会凭空飞了出去?
除非它们根本就没有套在老瞎子身上……
火铳固然可以将铁石头打碎,可惜盲炳不是铁石,他是会动的人。
他是名震江湖的蝠王柳三更,什么镣具都铐不住他,什么火铳都不能将他打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