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一张请柬,半城风雨(1 / 1)
邵氏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
邵维良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手里夹着一支古巴雪茄,烟雾缭绕,遮住了他阴沉的脸。
这两天,他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刀仔雄那边,自从三天前通过一次电话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他派人去刀仔雄常去的几个地方打探,都说没见过人。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让他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叔叔,你搵我?”邵文彬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
“刀仔雄有无消息?”
邵文彬摇摇头:“无。好似人间蒸发咗一样。”
邵维良将雪茄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火星四溅。
“废物!”
他想不通,一个简单的栽赃嫁祸,怎么会搞成这样。周凡那边风平浪静,工场照常开工,甚至还传出消息,说要扩大规模。
难道刀仔雄拿了钱跑路了?
不可能,刀仔雄的家人还在港岛,他不敢。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秘书走了进来。
“老板,楼下有位郑丹瑞先生,话系火种娱乐嘅,要亲自见你,话有份重要嘅嘢要交俾你。”
“火种娱乐?”邵维良眉头一皱,“周凡嘅人?叫佢滚!”
“佢话……”秘书有些犹豫,“佢话,如果唔见,你一定会后悔。”
邵维良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倒想看看,周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叫佢上嚟。”
几分钟后,郑丹瑞提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走进了办公室。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邵老板,你好。我系火种娱乐嘅郑丹瑞。”
“有屁快放。”邵维良靠在椅子上,连正眼都没瞧他。
郑丹瑞也不在意,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了上去。
信封用的是最高级的荷兰特种纸,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火种影业成立暨《罪火》项目发布酒会”。
“我哋老板周凡,诚意邀请邵老板下个礼拜三晚,莅临丽晶酒店,参加我哋公司嘅开业酒会。”郑丹瑞的语气不卑不亢。
邵维良接过请柬,看了一眼,随手就扔在了桌上。
“开公司?周凡以为自己系边个?一个拍烂仔片嘅,都敢学人搞酒会?”他冷笑一声,“你返去同你老板讲,我无空。”
“邵老板,我劝你最好睇清楚请柬里面嘅嘢。”郑丹瑞依旧保持着微笑,“我哋老板话,里面有份礼物,系专门为你准备嘅。”
邵维良狐疑地拿起请柬,打开。
里面除了一张设计精美的卡片,还有一样东西。
一张小小的,黑色的,索尼录影带。
看到录影带的那一刻,邵维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死死地盯着郑丹瑞,眼神像是要吃人。
郑丹瑞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说:“周生话,呢个系《罪火》嘅一段试拍片段,想请邵老板斧正一下。如果邵老板觉得好睇,我哋仲有完整版,可以送去俾邵氏嘅各位董事,大家一齐欣赏。”
“你威胁我?”邵维良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邵老板言重了。我哋只系想请你睇场戏。”郑丹瑞微微躬身,“请柬送到,我先告辞。下个礼拜三晚,我哋老板喺丽晶酒店,恭候大驾。”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留下邵维良一个人,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
邵文彬看着叔叔难看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去!将影音室部机搬过嚟!”邵维良咆哮道。
很快,一台录像机被搬了进来,连接上办公室里的电视。
邵维良颤抖着手,将那盘录影带塞了进去。
按下播放键。
电视屏幕闪烁了几下,出现了画面。
画面是黑白的,有些晃动,显然是夜视模式下拍摄的。背景,正是周凡那个该死的工场。
然后,他看到了刀仔雄那张写满恐惧的脸。
接着,是刀仔雄的“忏悔”。
“……系邵氏嘅邵维良老板,出一百万,叫我带住两公斤四号仔,放入火种娱乐嘅工场,嫁祸俾周凡先生……”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邵维良的胸口。
他看着画面里,刀仔雄详细地讲述着自己如何与他联系,如何收钱,如何计划行动,甚至连一些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啪!”
邵维良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地砸向电视屏幕。
屏幕瞬间碎裂,画面扭曲,最后变成一片雪花。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邵文彬吓得面无人色,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叔叔如此失态。
“周凡……周凡!”邵维良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他知道,这盘带子一旦流出去,他不仅会身败名裂,整个邵氏的股价都会一落千丈。那些虎视眈眈的董事,绝对会趁机把他踢出局。
周凡这一招,比杀了他还狠。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邵维良看着那个不断闪烁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了听筒。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而年轻的声音。
“邵老板,套戏,好唔好睇啊?”
是周凡。
“呢个只系预告片,正片嘅菲林,我已经寄咗几份俾你啲董事局嘅好朋友,仲有几位记者朋友。”周凡的语气,像是在讨论天气,“你话,我哋应该几时搞个首映礼好呢?”
邵维良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他想咆哮,想怒骂,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全港人面前的小丑。
而周凡,就是那个手握遥控器,决定他何时出丑的导演。
“你……想点?”良久,邵维良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电话那头,周凡轻笑了一声。
“我唔想点。我只系想同邵老板,交个朋友。”
“下个礼拜三,丽晶酒店,我等你。”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像丧钟一样回响。
邵维良的手还僵在半空,握着那截已经没了声音的听筒。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铁青转为灰败,最后变成一片毫无生气的蜡白。
额角的汗珠,不再是细密的,而是一颗颗黄豆般大小,顺着他松弛的皮肤纹理,滚落下来,砸在名贵的红木办公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叔叔……叔叔?”邵文彬的声音在发颤,他看着自己的叔父,那个在他心中如同山岳一般,永远不会倒下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座即将崩塌的泥塑。
邵维良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被砸碎的电视屏幕上,扭曲的雪花纹路,像极了他此刻混乱到无法思考的大脑。
“菲林……寄给了董事局……”邵维良的嘴唇蠕动着,无意识地重复着电话里的话。
他能想象得到,那些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背地里却巴不得他出事的董事们,在看到那盘录影带时,会是怎样一副兴奋又贪婪的嘴脸。
邵氏,这个他付出了半生心血的王国,就要因为他一次错误的判断,而毁于一旦。
“噗——”
一口气没上来,邵维良猛地捂住胸口,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叔叔!”邵文彬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冲上来,“你点样啊?我叫医生!”
“唔使……”邵维良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扶我……扶我去休息室。”
邵文彬搀扶着他,入手处,只感觉到一片冰冷的虚汗和剧烈的颤抖。
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邵氏话事人,此刻的重量,轻得像一片秋天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