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沙田马场，看马亦是看人（1 / 1）
仓库门一打开，一股机油混合着金属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停放着几台用帆布盖着的庞然大物。
陈伯颤抖着手，掀开其中一块帆布。
“德国货……五轴联动机床！”飞机陈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冰冷的机床外壳，“宝贝嚟嘅！之前我哋想用，邵老六当宝一样唔俾掂，家阵……”
“家阵，我哋可以拆开嚟研究咯！”梁叔接口道，眼中闪烁着技术宅看到神器的狂热光芒。
邵氏的总管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小声对郑丹瑞说：“郑生，呢几台机床，系邵生专门从德国订嘅，宝贝得很，平时都唔俾人乱掂……”
郑丹瑞眼一横：“我哋就系乱掂，你有意见？”
总管吓得一哆唆，连忙摆手：“冇，冇意见……”
接下来的场面，让邵氏的工作人员大开眼界。
这群来自观塘的“土炮”，简直就像是进了米仓的老鼠。
陈伯指挥着排骨他们，将一台台精密的仪器小心翼翼地打包。
梁叔则带着人，开始拆解那台五轴联动机床，嘴里念念有词，全是普通人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甚至，他们还从道具仓的角落里，翻出了一批当年拍战争片时，从欧洲淘回来的二战真品道具，其中就有几支保养极好的德制鲁格P08和瓦尔特P38。
陈伯捧着一支鲁格，就像捧着一件稀世艺术品，嘴里喃喃道：“呢啲先系真正嘅工业美学啊……发泡胶？呸！”
整个邵氏片场，都回荡着这群老匠人兴奋的呼喊和年轻古惑仔们搬东西时的哼哈声。
就在郑丹瑞他们“扫荡”邵氏宝库的时候，周凡正坐在中环一栋顶级写字楼的办公室里。
这里是火种影业的新总部，落地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的无敌海景。
郑丹瑞的办事效率很高，酒会第二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周凡没有去管片场那边的事，他相信陈伯他们。他正在处理另一件事。
他的桌上，放着一个从英国寄来的快递。
打开后，里面不是信，也不是什么文件，而是一个精致的木盒。
盒子里，是一套同样精致的便携式旅行国际象棋。
棋盘上，摆着一个残局。
黑方的王，被白方的车、马、象困在角落，只差一步，就是绝杀。
而在棋盘旁边，放着一张烫金的卡片，上面印着一个徽章——两匹骏马托着一个皇冠。
香港赛马会。
卡片背面，用钢笔手写着一行英文：
“Tomorrow，3PM，ShaTinRacecourse，BoxA7.Theblackkingiscornered，what’syournextmove?”
（明日，下午三点，沙田马场，A7包厢。黑王已入绝境，君将何以破之？）
落款是一个花体的‘H’。
霍华德。
周凡拿起那枚被将死的黑色国王棋子，放在指尖把玩。
对方没有再提什么继承遗产，也没有威胁，而是直接摆下了一个棋局。
沙田马场，港英权贵最集中的销金窟。
A7包厢，更是只有马会董事级别的人物才能进入。
这不是一次会面，这是一场考试。
一场针对他智慧、胆色和应变能力的公开考试。
考官，就是霍华德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军情六处。
他们想看看，这个从九龙城寨里杀出来的恶人，在他们熟悉的游戏规则里，究竟能走多远。
“赌马？亦都系赌人。”
周凡笑了。
他将那枚黑色国王棋子，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上的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不但解了黑王的围，更是反过来，用一步弃车的妙手，将死了对面的白王。
他拿起电话，拨给了郑丹瑞。
“丹瑞，听日帮我准备两样嘢。”
“第一，去马会帮我开个户口，入一百万进去。”
“第二，帮我查一匹马，一匹叫东方之珠嘅英国纯血马。我要佢嘅全部资料，从配种到出赛，一场都唔可以漏。”
电话那头的郑丹瑞一头雾水：“凡哥，你……你想赌马啊？”
周凡看着窗外的海景，淡淡地说：
“唔系赌马。”
“系去收一份迟到嘅礼物。”
周日，沙田马场。
人声鼎沸，热浪喧嚣。
看台上，无数马迷挥舞着马报，声嘶力竭地为自己选中的马匹呐喊助威。
然而，这一切的嘈杂，都与三楼的会员包厢区无关。
这里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空气中流淌着古典音乐和淡淡的雪茄香气。
穿着笔挺西装的侍者端着银盘，穿梭在衣着考究的宾客之间。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整个赛场。在这里，赛马不是一场搏命的赌博，而是一项优雅的社交运动，一种身份的象征。
周凡穿着一身浅灰色意大利手工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既显得轻松写意，又丝毫不失格调。
他独自一人，走进了A7包厢。
包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主位上，正是那位英国律师霍华德。
他旁边，坐着一个金发碧眼、五十岁上下的白人男子，气质沉稳，眼神锐利。
周凡在报纸上见过他，皇家香港警务处的高级助理处长，罗便臣。
另外几人，有怡和洋行的大班，也有汇丰银行的高管，无一不是港岛真正的顶层人物。
看到周凡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好奇。
“周先生，欢迎。”霍华德站起身，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用的是英语。
“霍华德先生。”周凡同样用流利的英语回应，微微点头致意，目光却落在了罗便臣身上。
“这位是罗便臣先生，警务处的高级助理处长。”霍华德为他介绍。
“久仰。”周凡伸出手。
罗便臣与他握了握手，手掌干燥而有力，他的眼神像鹰一样，似乎想把周凡看穿：“周先生，最近你在港岛，可真是风云人物。”
“过奖，只系拍戏啫。”周凡不卑不亢地笑了笑，自然地在霍华德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郑丹瑞没有跟来，这种场合，他来了反而会束手束脚。
侍者上前，为周凡倒上一杯威士忌。
“周先生，昨天的棋局，解得漂亮。”霍华德端起酒杯，遥遥示意，“不过，棋盘上的游戏，终究是虚的。今天，我们玩点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