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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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内一片死寂。

窗外,沙田马场因东方之珠的爆冷而掀起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隔绝在外。

罗便臣、霍华德,以及那几位洋行大班,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最初的玩味、审视,到此刻,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

他们设想过周凡可能猜对结果,但绝没有想到,他能将整个过程——从作案动机、作案手法,到具体到一颗马蹄钉的力道和角度,都推演得如同亲眼所见。

这可不仅仅是洞察力了,而是堪比手术刀般的剖析能力。

霍华德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他看着周凡,眼神复杂。

他本想用一场精心设计的“考试”来确立自己的主导地位,将周凡纳入军情六处的棋盘,却没想到,对方反客为主,将这盘棋的底裤都掀了出来。

“周先生……真是好眼力。”霍华-德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将那枚古朴的黄铜钥匙推了过去,“这是你应得的。”

周凡拿起钥匙,在指尖转了转,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楼下混乱的人群中。

“运气都系实力嘅一部分。”他用粤语轻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让霍华德的脸色更加难看。

反倒是皇家香港警务处的高级助理处长罗便臣,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采。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周凡。

“周先生,我系O记嘅罗便臣。以后有咩棘手嘅案,可能要请你过嚟警署饮茶倾倾。”

这话的分量,在场的人都懂。这不是客套,而是一个实权人物递出的橄榄枝。意味着周凡在港府警队高层,有了一条直通天际的线。

周凡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妥帖地放入口袋。

“罗便臣先生客气了,我只是个拍戏的,对人性比较有兴趣而已。”

他站起身,理了理西装的下摆,向众人微微颔首,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他走后,包厢里的气氛才松动下来。

一位怡和的董事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道:“霍华德,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咩来路?他看的不是马,是人心啊。”

霍华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他看着周凡消失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从伦敦带来的那套游戏规则,在-这个叫周凡的男人面前,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

奔驰W123平稳地行驶在狮子山隧道,窗外的灯光连成一片光带。

九龙的空气,总是比港岛多几分烟火气和潮湿。

周凡没有直接回城寨,而是让郑丹瑞把车停在了庙街。

他脱下那身价值不菲的意大利西装,换上便服,随意走进一家灯火通明的大排档。

“老板,一碗牛腩河,一碟白灼芥蓝,加支啤酒。”

热气腾腾的牛腩河粉很快端了上来,浓郁的汤底,软烂的牛腩,配上几根翠绿的芥蓝。周凡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着。周围是猜拳的酒客,吵架的情侣,还有推着车仔卖糖水的老阿婆,嘈杂而充满生命力。

这种感觉,让他从沙田马场那个虚伪、精致的权力游戏中,瞬间回到了人间。

郑丹瑞坐在对面,欲言又止。他今天跟着周凡,像是看了一场神仙打架,心脏现在还砰砰直跳。

“凡哥,你……你点解会知得咁清楚?”

“拍戏拍得多,自然就懂了。”周凡夹起一块牛腩,随口答道。

郑丹瑞当然不信,但他知道凡哥不想说,便不再追问。

周凡吃完最后一口河粉,拿起蓝妹啤酒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很舒服。他拿出那枚黄铜钥匙,放在油腻的折叠桌上。

这是军情六处给他的“遗产”,也是一条拴着他的锁链。

他又想起林青玥在电话里那句天真的话:“你帮我夹过菜,所以你系好人。”

在这个人人都戴着面具,精于算计的世界里,这份简单纯粹的信任,像这碗牛腩河粉一样,温暖了他的胃,也温暖了他的心。

他不想让这份纯粹,被自己正在参与的肮脏游戏所污染。

“阿瑞。”周凡开口。

“喺度,凡哥。”

“帮我查个人,叫林良。”周凡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招牌,“唔好惊动佢,我要知道佢嘅全部背景,有咩生意来往,平时同边啲人行得埋。记住,要静鸡鸡搞,唔好俾任何人知。”

“林良?”郑丹瑞愣了一下,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

“对,林良。”周凡收起钥匙,“我要一份比O记档案室里更详细的资料。”

“明白!”郑丹瑞立刻点头。

他刚掏出大哥大准备打电话安排,大哥大却自己响了起来。是郑丹瑞安排去查册的手下。

郑丹瑞接了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他捂着话筒,压低声音对周凡说:“凡哥,咁啱嘅……我哋之前查《罪火》项目融资背景嘅时候,就扫到过呢个林良。”

周凡眉头一挑。

“讲。”

“凡哥,呢个林良……唔简单。”郑丹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佢名下有十几间公司,业务遍及进出口贸易、地产、船运。表面上,同怡和、太古呢啲英资洋行都有生意来往。但最奇怪嘅系……”

郑丹瑞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佢明面上所有嘅公司,近五年嘅财报,全部都系亏本嘅!”

观塘工业区的“火种娱乐技术部”工场,此刻像是港岛最繁忙的交响乐团。

从邵氏片场“借”来的德国五轴联动机床发出的精密嗡鸣,是乐队的提琴部。

梁叔指挥着排骨操作一台老式车床,切削金属的“滋滋”声,是短笛。

而飞机陈和电火花几人围着一台拆开的电路板,时不时爆出一两句夹杂着英文术语的粗口,则是打击乐。

整个工场里,弥漫着一股机油、汗水和滚烫金属混合的独特味道。

“粉肠!同你讲过几多次,呢度要‘三丝’!三丝啊!头发丝都比你条线直!你刨嘅唔系铁,系我嘅血压!”

梁叔一巴掌拍在排骨的后脑勺上,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排骨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不敢还嘴,只能拿起卡尺,小心翼翼地重新测量。自从这帮老师傅进驻,他们三个古惑仔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以前跟着凡哥,是动脑;现在跟着这帮老师傅,是动手,还是那种比绣花还精细的动手。

周凡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热闹又充满活力的景象。他没有打扰任何人,只是静静地靠在门口,看着这一切。

搞定邵维良,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份发行合约,而是眼前这群人,和这堆机器。

这是他的兵工厂,也是他电影梦的基石。

陈伯满眼血丝,却精神亢奋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用绒布包裹的长条物。

“凡哥,搞掂了。寻晚通宵,试咗最后一次机。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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