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内,檀香缭绕,暖阁中温暖如春,和外面的酷寒仿如两个世界。一个宫女拿着白玉雕的美人锤,正在一下一下轻轻地捶打着严太后的小腿。
严太后穿着一件暗红色绣万字纹的常服,歪在黄花梨罗汉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雪白的波斯猫。听了小太监的报信,她挥退了捶腿的宫女,林嬷嬷上前扶起她,又递过一盏燕窝。严太后接过玉碗,不疾不徐地喝完,才缓缓道:“回去好好盯着皇帝,看他到底怎么个‘日出东方’法。”
那小太监恭声应了,小心地退出了慈安宫。
林嬷嬷接过玉碗,问道:“太后,这三星祸乱,看着挺严重啊,要不要做什么准备呢?”
严太后摆了摆手,拿起身旁的一把玉轮轻轻地按摩着脸上的细纹,不以为然地道:“这三王在藩那么多年,要反早就反了,为什么要再等六年?再说了,谁做皇帝有什么要紧,他们不一样都要尊哀家当太后?”
林嬷嬷笑着应道:“太后说的是,是奴婢见识短浅了。只是,皇贵妃那里,好歹是有二皇子的,以后的龙椅,自然也是二皇子坐,哪里就轮得到别人。”
严太后扔下玉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林嬷嬷见她脸上不快,不敢再说什么,领着宫人慢慢退了出去。
直至暖阁内静无一人,良久,严太后冷冷哼了一声,带了几分讥笑:“二皇子,他也想登上皇位?”
当初坐上皇后之位,是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千辛万苦才争取来的,她的嫡母嫡兄还当她是府中当初那个可以任意搓圆捏扁的小庶女,堂而皇之就要把人塞进宫中,还美名其曰互相有个照应。
呸,明明就是来截胡,准备坐享其成的,当她傻呢?
以色事人本就不长久,更何况皇帝坐拥三宫六院,皇宫里从来也不缺少年轻的美人。在她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孩子,以为终于有人可以倚靠的时候,是她的嫡妹动的手脚,让她失去了她唯一的皇儿。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她嫡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离死期不远了。
严太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
谁能想得到,当初,就是这双手,取了那个娇弱嫡妹的命。
严家的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悔不当初吧?
严春蕊这个蠢货以为现在坐上了皇贵妃的位置就得意忘形了,她手里的二皇子到时要是被人发现真相,治她一个欺君之罪,这可真是好玩了。
“君华,严家那时欺打凌辱你,生生拆散了我们,我一定会将他们连根拔起,给你报仇。现在,让他们再狂上几日。”
想起当初那个白衣胜雪的书生被活活杖杀在嫡母的命令之下,严太后的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一样,一阵阵闷痛起来。
从曾经任人摆布的棋子,变成操弄别人性命的执棋人,她付出了多少年的韶光。
只是,不管她现在地位再如何尊贵,当年那个握着她的手就脸红半天的书生,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坐困在这人人羡慕的红墙绿瓦之内,虽然世上尊荣尽在掌握,但是却连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严太后一直挺拔的背,慢慢软了下去。
她自进了这吃人不见的皇宫,一颗心,有多少年不会跳动了,又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