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长路漫漫，何处为家？（1 / 1）
接替新巫祝的聚会结束后，王启叫住准备离去，看上去心事重重的石西木匠。
“石西木匠，不知道船只的制作进度如何了？”
“回启巫，”石西满脸愁容的开口，“关于木船的制作，我们已经找好您说的那种木板材料。”
“如果按你所说的，把一只船只做出，船只整体由铁钉和木板打造，船缝中锤入麻丝填充，再抹上石灰和油脂的混合物抹平缝隙，最后再用油脂把船底完全抹上一遍，以防止漏水。”
“做好后其长约两三丈，能载六到七人，由两人滑动木桨便能控制方向。”
“对啊，”王启闻言点头，“石西木匠，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是有什么地方行不通？”
“那倒没有，”石西闻言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启巫所说的一切都是可行的，且如果按照流程来，我们大约七天便能造出一艘船！”
“七天？”王启蹙眉，“不能加快些速度吗？七天太久了，石西木匠，你完全可以多叫部族战士们前来帮忙。”
“就是叫了人帮忙才要七天，”石西叹了口气，“部族战士们大部分没接触过木匠。”
“目前也只能让他们帮忙做一些重活，虽然大大加快了我的制作速度，但算下来，船只的其他地方，还是需要我和儿子小拓亲力亲为。”
“七天，已经是很极限的时间了！”
“不能边做的时候，边教授那些战士们帮忙做船吗？”王启询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这么一来，”石西叹了口气：
“一是会延迟船只制造的时间，二则是，制作船只，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实现的。”
“启巫你给我们的时间又只有短短两个月时间，算下来，还不如我自己来做，还快一些！”
“而且不止如此，”石西看向王启，欲言又止。
“有什么尽管说，”王启示意石西不必隐瞒。
“那我就直说了，启巫，不知制作船只的那些油脂，你什么时候能够再弄来一些？”
“油脂……”王启顿时愣住了。
“启巫你所说的造船方法确实很好，”石西解释道。
“但是我问过石群，以目前部族内的油脂存量，哪怕是全部用完，也最多造出三只船只。”
“这离启巫你要求的，二十只船只，差距可太大了！”
“这样啊，”王启撮着牙花子，也感到有些头疼，石落部族之内的油脂，全部来自狩猎所得。
而其中大部分，是被部族之人吃下肚子，只有小部分被分配到各位匠人手中。
且在王启教授钓鱼技巧后，石落部族关于上山狩猎的事情，难免会有所懈怠。
这导致的是，随着山上狩猎得到的猎物减少，石落部族目前的油脂含量真的不多，不如说是已经达到了紧缺的地步。
王启脑海中思忖些许，也只能先安抚道。
“这段时间我会让石山族长，多去山上转一转，总能搞到油脂的。”
“到那个时候，获得的油脂全部紧着你那边用可否？”
“且不止如此，”王启补充道，“在其他部族的大部队到来后，他们的木匠也会来到此处。”
“到那时，有那些木匠帮助，造船的速度绝对能提上来许多！”
“石西木匠你那边先继续做着，我记得你说过，目前油脂还够你使用一段时间吧？”
“如果按照启巫所说的，那确实没问题，”石西紧皱的眉头松开些许，在解决问题后，当即朝王启告别。
“那启巫，我便先去制作船只了，时间不等人。”
“好！石西木匠你也记得休息，别把身体搞坏了，更加耽误进度。”王启关心几句后，看着石西离去。
在石西离开后，王启转头便找到石山，向他说了一下部族目前的困境。
石山当即表示，“我知道了，我这些天会每天都进山几次，专门挑那些油脂丰富的猎物来进行狩猎！”
“目前正是秋季，也正好是那些猎物最膘肥体壮的时候，弥补上油脂的空缺不难！”
送别石山，看着他拿着长枪弓箭上山，王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又有人找上来。
“启巫，不知你现在方不方便？”石比带着几个以前的石匠，如今的铁匠来到王启面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有话直说便是，作为巫祝，帮你们解决麻烦是我的义务，”王启没有露出不耐，他作侧耳倾听姿态，等待石比等人开口。
“那我们便直说了，”石比递上一个有模有样的铜长矛头道，“启巫，这是我们制作的铁器，长矛头。”
王启接过，试了下长矛头的硬度和锋锐，随即不解道，“这不是做的很好吗？各项条件也都符合。”
“是很好，但我们手里已经没有矿石了，”石比摊开双手，颇有些无奈的开口。
“在前些天得知消息后，启巫你命令我等多铸造一些迁徙过程中所用的武器，还有各种器具，我等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在日夜不辍的炉火煅烧下，部族内的矿石很快便消耗殆尽。”
“而想要获得更多矿石，需要石落族人们长途跋涉，前往洗石涧方向去背。”
石比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等知道如今部族内在全力运转，为不远的将来做准备，分不出太多人手。”
“但启巫，没有矿石，我等也无法铸器啊！”
“这……”王启挠了挠头，思忖些许后开口。
“这两天，我会让千里和一些部族战士去洗石涧一趟的，到时候想必能带回来足够你们使用的矿石。”
“至于你们目前无法铸铁的话也不用闲着，去部族内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吧。”
“那就谢谢启巫了！”石比闻言，喜笑颜开的离去了。
而就在他走后不久，更多的人找上王启。
几个面色疲劳的中年人找上王启，“启巫，我等既要供给烧陶，铸铁，熏制，还有烧制木炭的木材。”
“这也就罢了，现如今还需要去砍伐制作船只的木材。”
“那些木材还离石落部族很远，不仅难运，我等也实在是难以分出人手来了……”
王启见此，答应几位木匠会派出人手前去帮他们，并让他们好好休息一天，别累坏了。
然后，烧陶的匠人找上王启，“启巫，关于烧陶的人手，还有问题……”
制作衣服的石群大姐来到王启面前，“启巫，你那边让石西把油脂全部拿走了，我这边还有不少衣服要做了！马上都要入冬了！”
“这……”王启有些尴尬，扶额叹气。
熏制鱼类的妇女气势汹汹的找到王启，“启巫，快些让砍伐木材的人，多砍些木材来啊！”
“让他们休息了，那么多收拾好的鱼怎么办？等着坏掉吗？”
“我会安排的……”王启哭笑不得，连连安抚。
“启巫！狩猎的问题……”
“启巫！猎物储存的问题……”
“启巫！两个月后需要带上路的东西，该丢弃的东西……”
“启巫……启巫…………”
石落部族的人接连不断的找上王启，让他几乎是疲于招待，焦头烂额。
且石落族人们的困境，有时候还会和其他石落族人的困境相撞。
如关于木材的事情，王启不管偏袒哪一边，最后都会有一边受到影响，最后落下进度。
王启从接替巫祝的正午时分，一直忙到远处的夕阳落下，红霞隐匿踪迹。
族人们在昏暗的光芒中各自回去吃晚饭，休息，他这才获得些许喘息时间。
看着在显现的月光中静谧下来的石落部族，王启面色苍白，拍了拍被各种信息占据，头昏脑涨的脑袋，喃喃道。
“这便是部族巫祝所要处理的事情吗，也不知道石从巫祝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而且这才是石落部族，也就两百多人，要是加上其他三个部族……”
王启整个脸都耷拉下去，一想到在成为四个部族明面上的话事人后，到时候所要处理的各种事情。
“嘶……不行，必须得选出几人帮我处理事情了！”
“小鱼就很不错，他性格沉稳谨慎。”
“不然我每天光是处理事情，便没有了空余时间，这可要不得！”
这么想着，王启满脸疲惫的进入自己的屋内，摸了摸在屋内乖乖等待的小孟极。他抱着小孟极，躺在干草堆上，不出几息便直接进入梦乡之中。
而在王启房屋不远处，目睹了王启一天处理各种问题下来的两人也正在进行着交谈。
石从满脸欣慰的开口，“没想到王启天生便是干巫祝的料，第一天便把部族内安排的井井有条，没出乱子。”
“虽然没出乱子，但很多地方处理的有些稚嫩了，”石山在一旁淡淡道。
“呵呵，没有谁一开始就是什么都能安排好的，”石从闻言只是笑笑，他转过头来看向石山。
“石山啊，以后王启这边，就要你多担待一下了。”
“我会的，”石山点头，“如果出现什么他没法解决的事情，我会帮他分忧。”
“有你在，我放心，”石从捋着胡须，望着升起的月亮，感叹道，“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看过月亮了啊。”
“卸下巫祝的位置后，竟比我想象的还要轻松许多，不过这也要归功于你们这代年轻人。”
“做起事情来，可比我以前要处理的好多喽。”
“是石从巫祝你教导的好。”
石山眸光微闪，在闲聊一小会儿后，瞧见石从衣着单薄，周围气温开始下降，他当即道，
“石从巫祝，如今已经很晚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嗯，”石从杵着拐杖朝洞穴内走去，走到半途，他呼出一口寒气，转身道，“石山，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夜里格外的冷？”
“……”
………………
第二天，王启是被冻醒的，他哆嗦着睁开眼睛，嘴里喃喃着“怎么这么冷？”后睁开眼睛。
等他朝屋外望去，顿时瞪大了双眼。
因为出现他面前的屋外场景，是白茫茫的一片，不断有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看地面的堆积，这雪估计已经下了大半个晚上了。
“斯哈……怎么……突然就开始下雪了？！”
王启身体被冻得颤抖的爬起，他看向怀中唯一的温暖，小孟极倒是睡得很香，一点儿也没被影响到睡眠质量。
这倒是很正常，孟极本就是生存在寒冷高原顶部的一种异兽，这点寒冷对他们来说，也许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但是我冷啊！”往单薄的衣服里面填充一些干草，王启揉搓着手掌，准备等温暖些许去找石群大姐要件新衣服。
原本的那件白色狼王衣，在王启跌落深渊后便毁坏的差不多了，王启更是用柴刀把衣服割成一条条用来包扎伤口。
在爬出缝隙后，当时那件厚实保暖的衣服，已经彻底变成破旧不堪。
王启在回到石落部族的第一时间，就把那件衣服换成一身夏季的单薄衣服。
谁知道，昨天只是有些凉快的天气，到了今天，就变成了这般鹅毛大雪的模样？！
饶是王启有着锻体的身板，此时也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还把怀中的小孟极惊醒。
“喵呜？”
“没事，你继续睡吧，”王启把小孟极塞入怀中，看着鼓起的衣服，感觉小孟极体型又变大了些许。
就在王启准备前往洞穴那边，先拿件御寒的衣服时，有两位少年提前找上门来。
“王启大哥，”石千里走进屋内，笑着递过一件冬季的厚衣服。
“石小鱼说你没有御寒的衣服，于是我们就从石群大姐那边问来了。”
“做得好，”王启不由竖起大拇指，然后把递过来的冬季衣服穿上。
衣服上传来未干的油脂和些许的腥臭味，王启没有在意，反而在衣带来的温暖中长舒了一口气。
“可算活过来了！”
而暖和过来后，王启带着两位少年走出屋外，看着不断落下的鹅毛大雪，他的目光看向不周山方向，那边依旧是无边的雾气笼罩。
直到王启开启鹰目后瞧去才发现，那不周高原上的白色雾气，体积比昨日的扩散了不少。
“这么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王启接住一块落下的雪花，面色严峻。
“此时才只是初秋，居然便已经开始下雪，若是等到山神所说的三月之期到来，会怎么样？”
然而很快，王启紧皱的眉头就慢慢松开了，因为他看着脚下堆积的雪花，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按照山神的说法，不周山的天气只会越来越寒冷，绝无转暖的可能性，所以……”
王启的目光看向不周方向，眼神越来越亮！
很快，王启找上正在给一艘木船拼接，拿着一把锤子捶打查看的石西木匠。
“石西木匠！先停一停！！”
“是启巫啊，有什么事情吗？”石西闻言好奇的抬起头来。
“石西木匠你去洞穴外看了没有？”王启面带喜色。
“没有啊，洞穴外怎么了?我昨日便一直睡在洞穴中，醒来后也在忙活面前的工作。”
石西指着面前的已经差不多完工的木船，自豪道，“喏，启巫你看，等它做好后，绝对符合你的标准！”
“额……”王启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看着面前只剩下刷油的木船，王启有些尴尬的开口，
“其实吧，石西木匠，我是想来告诉你，木船已经完全不用做了！”
“为何？”石西闻言蹙眉，“我等不是需要造船渡过河中吗，没有船只，我们该怎么走？”
“因为洞穴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石小鱼在一旁开口道。
“王启大哥的意思是，按照外面大雪的情况来看，不出一个月，河水到时候肯定会被冰封。”
“到那时候，我们只需要直接走过河水就可以了，完全不用船只。”
“当啷……”
锤子掉入在木船之中，石西整个人呆愣原场，等他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跑到洞穴外。
看见那飘洒的鹅毛大雪时，整个人更是浑身颤抖，如遭雷击！
“我xxx……我船都做好了啊！！”
饶是石西这个匠人，也指着天空骂了许久，直到他冷静下来，王启才又交给他一个任务。
“石西木匠，虽然现在船不需要做了，但你也没法闲着，你还记得今年雪未消融之时，我教你做的雪橇吗？”
“你应该还没有忘记该如何做吧？”
“自然是没有忘记的！”石西整理好情绪，拍着胸脯道。
“那便好，”王启点点头，指着积雪道，“石西木匠，接下来，我需要你全力赶制雪橇，有多少做多少！”
王启让石西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小冰河期到来，冰雪季节只会越来越长。
那雪橇的需求自然也会越来越大！所以他果断让石西放弃坐船，转而全力开始制作雪橇！
“有了雪橇，石落部族的一些物资，也能够很好的运走了。”
原本因为族内材料人手不足，没法制作太多轮车而发愁的王启如此想到。
………………
几天后，随着几大部族的人陆续到来，王启看着乌压压的人群，顿时犯了愁。
这么多人该安置在哪里？原本没有下雪，露天还可以，现在这种情况，露天无异于送死！
然后王启灵光一闪，在他的指挥下，石落部族旁边建起一座座雪白屋顶的雪屋，在越来越寒冷的天气中。
倒也不用担心雪屋融化，反而更加需要注意雪屋被连日的大雪压塌。
在这期间，王启也不忘和几大部族相继磨合，也让石落部族的工匠们传授他们工匠技巧，弥补了短期内工匠短缺的问题
而在部族灭亡的范围下，原本的旧怨此时也被暂时压下，四大部族，短暂的出现了一段其乐融融的时光。
虽然还会有些年轻人出现小摩擦，但最终都被几位族长或者王启出面调停。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便过去两月时间，在越来越冷的天气中，看着离三月之期越来越近。
王启也不断派遣战士们前往河水查看其结冰的状况。
终于，在这一天，战士们传来情报，河水已经封冻到哪怕大部队踩上去也不会坍塌的程度。
于是……
在一个冰雪短暂停歇的艳阳天，四大部族整整一千三百六十六人，有老有少，拉着这段时间做出来的雪橇，在雪地上踩出深深的痕迹踏上路途！
王启站在队伍一侧，看着随着离家越来越远，不断抹眼泪，回望的族人们，叹了口气。
他拿出练习了许久的陶圩，开始吹奏。
一首“千年一叹”，哀伤悠长的乐声中，王启跟上队伍，大步朝前走去。
“此去长路漫漫，不知何处为家？”
“但我，会带着大家找到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