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染血的回忆 二（1 / 1）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一些，在王启回到营帐的那一夜，他试着用自己的能力，朱厌的血液，去共鸣那块太阳碎片，他想要看见，看见那发生的一切。
于是，他看见了。
他是高空永恒燃烧的烈阳，在天空中看着世界围绕着他轮转，照耀着数不清的世界，给予他们光亮和希望。
某一天，他看见，大地燃烧，天空泣血，有难以描述的事物穿过星辰，划破世界壁垒，以无可抵挡的威势，把整颗烈阳撞的粉碎后，又坠入大地。
于是，烈阳崩碎，天地倒转，无数燃烧的碎片坠入大地，带来一场美丽又致命的火流星雨。
而他，正是其中的一块碎片。
他穿过天空的帷幕，洞穿巍峨的高山，焚尽汹涌的大河，肆意燃烧，挥洒自己那被拉落凡间的愤怒。
他的恨意让世界扭曲，却又成为世间那稀有的光亮之一。
他被放上祭坛，被无数奇异的生物祭祀，他们乃是曾经蒙受阳光恩惠的生灵，如今，世界陷入永远的黑夜。
他们寻得这么一块烈阳碎片，想要让他重新照耀，让万物迸发生机。
然而，碎片只剩下永无止境的愤怒，这愤怒甚至形成实质，像是传染病一般，让所有侍奉他的信徒，染上一层愤怒的红。
于是，战争到来了……
只是又一个永夜，侍奉他的部族，那群巨大无比，生活在远古森林中的巨猿，向着附近的部族，释放了他们的怒火。
巨猿本是平和的部族，却在一场场祭祀中被同化，迷失了自我，于是，有火焰从巨猿身上燃起，把那片黑暗笼罩的地域照亮。
然后，便是一段血腥的画面。
无数的巨猿，搬运着它们的战利品，那些败兽的躯体，头颅，摆放在祭坛周围，尸体的血液把一切都染红，连带中心的烈阳碎片。
血与火，愤怒与祭祀，所有的一切融合在一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烈阳碎片播撒愤怒和火焰了，造就了一个强大无比的部族。
巨猿们好战，弑杀，渴饮鲜血，从原本住在树上，吃水果树叶的平和种族，彻底化作了战争的化身。
而这一切的背后，是那高高悬挂在祭坛之上，接受了无数信仰，吞噬了无数祭品之力的烈阳碎片。
甚至，在长年累月的祭祀下，那碎片之上发出的橘红色光芒，竟不知不觉间完全变成了鲜红的血色光芒。
所有被血色光芒照耀的生物，都会在潜移默化下迷失自我，这是这块烈阳碎片最纯粹的恨意，是誓要让万物陨落，迎来终焉的毁灭愿望。
但烈阳碎片，终究只是那颗烈阳的一小块碎片，并非真正的烈阳。
所有某一天，一只强大的异兽来到此处，它独角，羊首，麒麟身，全身雪白，毛发卷曲，所过之处，再暴虐的异兽也要为之俯首。
烈阳碎片所鼓动的那股愤怒，在这异兽散发的光芒之下，如冰雪消融般消失，那些巨猿们再度恢复了理智，也知晓了它们所做的一切。
于是，祭坛坍塌，碎片跌落神坛，巨猿连带碎片都被那只异兽带走，前往另一个地方，也就在这个时候，碎片知晓了这只异兽的名字。
“白泽……”
“吾乃万兽之主，可见未来。”
当时，那只白泽的声音映入碎片记忆之中。
而后，便是一连串的时间飞逝，直到碎片再度同其他烈阳碎片相遇的那一刻。
“吾等收集散落大地的烈阳碎片，以待有朝一日，再度让烈阳腾空。”那只白泽如此说。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话语，使得烈阳碎片们放下了愤怒，愿意供这只异兽所驱使。
它被安放在一颗巨大无比的树木顶端，被强大的力量同其他烈阳碎片放在一起，它们再度播撒光辉，为大半个世界带来了短暂的光亮。
那是一段很短暂的时光，也许是几十年，上百年，或许只有几年，这一切，在碎片记忆中飞速掠过。
直到某一瞬，它听见有道声音。
“是时候了，所有的碎片全部集齐，是时候让你回到该有的轨道了，吾等世界的烈阳！”
然后，太阳被托举，再度升空，朝着那原本就属于它的位置而去，那一刻，碎片心中的愤怒已然全部消弭，因为它再度腾空，再度成为烈阳，离成功只差一步。
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明明算过了，一切都没有问题！”
“难道，是上天让我们这个世界灭亡吗？！”
“不！！烈阳，为何你不愿意停留在空中，我不允许你再度坠落。”
“你不是能预知未来吗，为什么没有算到这一刻的发生！？”
“有无法预知的存在，干扰了我的视线，我所看见的未来……是虚假的……”
“不！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的子民们，我们的世界，一切的一切，我们付出了大半个世界的资源，都是因为你那可笑的预言，一切都偏离了轨道，这个世界……已经无法阻止它走向灭亡了……”
“我们所有人，也都将迎来永恒的日落……”
“也许，我们该再试一次……”
再度坠落的途中，碎片听闻了一场争吵，带着绝望的语气，它再度被集齐，再度组装在一起，有三足的鸟儿接取星辰之光，想要让碎片足以支撑它们回到既定的轨道。
只是，黑暗无光的大地一旦出现，想要再现光明，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无数岁月过去，三足的鸟儿，羊首麒麟身的瑞兽，他们试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是失败。
最终，在一双恍若烈阳的眸子注视下，所有的碎片几乎被耗尽了力量，它们就这样熄灭，宛若一炉烧尽的灰烬。
而那些原本因为危难而共同进步的生灵，在烈阳彻底无法升空后，也爆发出激烈的冲突。
三个势力开启了一场大战，在大地升起的血红色光芒里，那一战天崩地裂，高峰折断，天空被洞穿，大海被蒸干，为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放上了最后一根草。
最后的最后，随着这场战争的结束，世界发出最后的哀鸣，一切来到了尽头。
所有的烈阳碎片，也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被瓜分的感觉，而其中一块，在那场争夺烈阳碎片的战争中，刺入了某只巨猿的体内。
那是烈阳碎片一开始落下的地方，被祭祀的森林中，那个巨猿种族的最后一只，碎片与它融合的那一瞬，碎片爆发出了最后的一部分力量。
它让巨猿燃烧，让它发狂，让它在地狱一样的战场中间杀出一条生路，断肢残垣，血液流成了河流，巨猿从中走过，一双猿足被染成鲜红，而它，也有了新的名字。
“朱厌。”
在战争中诞生，不顾一切燃烧一切的巨猿，在碎片的影响，亦或者在族人们的灭亡中，巨猿狂暴怒吼，从身上喷涌出点燃一切愤怒的火光。
而后，在那场战斗之后，巨猿被三足的金乌找到，它被投放入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之中，依靠它那奇特的能力，点燃一只又一只异兽心中的怒火。
随着战争，碎片和巨猿融合的越发深入，他们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强。
但每场战争的结束，站在血液的河流，残缺肢体所组成的丛林之中，巨猿……朱厌怒火的尽头，却只剩下苍白的灰烬，被怒火燃烧后的虚无。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巨猿厌倦了，碎片感知到了朱厌的心思。
“我想……回到家乡去……不想……战争……”
于是，在某一场战争之中，巨猿脱离了天空中盘旋的三足金乌掌控，几乎是疯了一样的逃离了。
它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那原本是一片巨木森林的美好之地，因为太阳的坠落，此时已然变成了一片死寂之地。
高大的树木变成耸立的灰白化石，没有树叶的枝干变成扭曲的鬼影，那曾经被推翻的祭坛周围，兽类的骸骨堆成了山丘。
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切似乎都再也回不去了。
“家……回不来了……”
朱厌绝望，连带碎片一起沉寂在以前的家中，坐在那原本全是族人的巨石山上，仰望漆黑一片，永远迎不来光的天空。
在那个时刻，就连碎片也不再有力量留存，在无止境的期待中，碎片早已耗尽了一切，除了愤怒碎片一无所有，可无止境的愤怒尽头，却是一只已经心死的巨猿。
在那之后，不知道多久过去，在巨猿的视线中，远天的战争似乎永不落幕，却也影响不到处于一片虚无的森林之中。
直到最后一颗枯死巨木，再也无法支持自己的躯干而轰然倒塌，巨猿和碎片也达成了和解。
“我们一起在这里……等待世界的终结吧……”
“好……”
本该如此的，但在某一日，巨猿枯坐在巨石之上，呆呆仰望星空的时刻，那只多年前拯救它们部族，却又把它们部族推入深渊的异兽又出现了。
它来到了此处，为巨猿和与巨猿融为一体的碎片带来一个讯息。
“这个世界不再有希望存在，有人想要同自己的家一起等到灭亡的那日，有人却打开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想要让自己的家降临在新的世界，让自己的世界，在那新的世界中重生……”
“朱厌，我希望你来帮我……”
“世界的覆灭，有一个便够了……我们只是避难者，失乡者，而不是鸠占鹊巢的入侵者。”
“我想要让你帮我阻止这一切，让那些怀有在另一个世界，把自己世界种出来的妄想者认清现实，挫败他们的阴谋。”
“如果……世界重生……不好吗？”朱厌当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却是。
“如果真的能成功确实好…可那些人没有想清楚一件事，把这个世界的一切注入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有没有可能……”
“注定死去的世界，所能带去的，只能是又一个世界的终结？”
“我那双能看穿未来的眼睛，能看到数不尽的未来，但在如此之多的未来之中，我看见的，却只有毁灭……”
“好……我答应你……”
朱厌再度同意了白泽的请求，它跟着白泽离开了自己的家乡，一如当年，它们攀登上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巨木，穿过世界的帷幕后，它们开始坠落。
于是，它们看见了新的太阳，新的世界，一个太阳仍然存在，所有生灵都能肆意浪费光明的世界。
然后，朱厌逃了，逃离了那只能预测一切，似乎想让它再次踏上战争的万兽之王。
与它一起逃离的，还有许多其他的异兽，它们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朱厌成功了。
它最后穿过一条大河，来到一座山中，找到一处和那旧家乡看起来差不多的巨石山中安顿下来。
而后，时光荏苒，又不知多少年后，一场特别大的风雪中，原以为逃脱了一切，正躺在洞穴内的朱厌，再次遇见了名为白泽的异兽。
“我……不会……走的……”哪怕被其身上的气势压倒在地，朱厌也没有选择离开。
已经过了太多年平和日子的他，再也不想参与任何一场战争了。
然而，那只白泽却只是说了几句莫名的话语，便再度离去了。
“我此次前来，没有想带走你的意思。”
“其实多年之前，我早就已经预知到了你的叛逃，不然为何，你这只猴子能在此地安然度过这么多年？”
“但这么多年过去，你也是时候发挥出自己的作用了。”
白泽的眼眸看向朱厌，仿佛透过他的眼眸看见另一位观看者，他开口道：
“我相信你能看见，如果你想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那就沿着赤水河走下去吧，我在——都广之野等着你。”
“还请你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阻止这个世界的灭亡所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那人，王启！”
说完这句话后，白泽转身离去，只留下满头雾水的朱厌。
然而，它不知道的是，这番话，这段记忆，最后落在某人的视线中，却无异于掀起了惊涛骇浪！
“白泽……它叫出了我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眨眨眼睛，面前是一脸担忧的女魃。
思考了几秒后，他握紧手中石块，大步朝帐篷外走去：
“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