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鸟与鼠 四（1 / 1）
幻梦中，那只名为白泽的异兽站在鸟鼠同穴的洞口，老鼠和鸟儿并未察觉到异兽的到来，它们依旧悠然自得的啃食草根，梳理羽毛。
而这只独角，羊首，麒麟身，全身雪白，毛发卷曲的异兽，却在此时抬头，看向虚空中的某处，喊出一人的名字。
“真是神奇的生物啊，王启，你觉得怎么样？”
“果然，这就是白泽时隔几百年传递消息的方法，”王启心中了然。
其实从白泽离开部族开始，王启便察觉到不对了，只因，他明明感受的是那块烈阳碎片的记忆。
可为什么，在那块碎片被留在荒寒部族后，他依旧能跟随白泽的视角?
不如说，他此时看到的，真的还是那块烈阳碎片的记忆吗？！
“你猜的没错，”白泽率先帮王启做出回答：“你现在所看的，是我附着在那块裂片上的记忆，而我也借此，和几百年后的你对话，王启。”
白泽微微抬起头颅，那双宛若空洞的眸子里，看见的不是天空，而是几百年后来到此地的人影。
“王启，不得不说，你天生就有一种……脱离一切掌控的能力，而这也是我选定你的原因。”
“你想让我做什么？”
王启试着在这段回忆中开口，结果，他真的说出话语，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被对面听闻。
白泽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低下头颅，轻点地面道：“你看这洞穴的鸟和鼠。”
“明明是两种毫不相关的生物，却莫名的成为了一种共生关系。”
“鸟儿不会搭建巢穴，于是躲避入老鼠的洞穴躲避天敌，老鼠被地下的各种寄生虫所困扰，于是，鸟儿把老鼠身上的虫子全部吞食。”
“两者互利互惠，最终在漫长的时间中，达成了共生。”
“只是，随着王启你感受到的极寒到来，王启，”白泽的视线看向几百年后祭坛上的人影：
“在王启你那个时间，你觉得鸟鼠的结局会怎么样？”
“我在荒寒部族洞穴内，只看见了老鼠，”王启如实回答道：“至于鸟儿，它们拥有翅膀，想必是飞走了？”
“它们确实飞走了，”白泽点点头，兽蹄轻点地面，在王启惊讶的表情中，鸟鼠同穴山的景色飞速变幻。
四季轮转，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按下了快车键，一年又一年飞速掠过。
在白泽脚下的那个洞穴中，老鼠，鸟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而后衰老，留下后代死去。
有时碰到意外，这个洞穴的鸟鼠都接连死去，在下一瞬，却又有新的鸟鼠入住。
这座山的时间，就这样在白泽脚下迅速流逝几百年。
直到……
无边的风雪把山顶覆盖，洞穴内的老鼠，鸟儿冻得瑟瑟发抖，待到春季时，它们走出洞穴，发现一切都变了模样。
原本应该融化的雪花，此时依旧厚厚堆叠，把洞口都要掩埋。
鸟儿和老鼠们，只能在这山顶厚厚的积雪之下，寻找那为数不多的食物。
但食物是有限的，当这些动物把所有能吃的一切吃完后，它们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那和它共生的动物身上。
作为杂食动物，当恶到极限的两个种族还共处一室的时候，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
“老鼠和鸟儿们开始厮杀，直到两个种族吃饱，足够到达冰雪消融的那天。”
白泽瞳孔中倒映染血的鸟鼠，在这两只小兽上，他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冰雪消融了，鸟儿们振翅高飞，再也无法进入老鼠洞穴的它们，朝着温暖的南方迁徙。”
“冰雪消融了，老鼠们失去了鸟儿的共生，各种寄生虫开始缠上鼠群，于是，老鼠们也开始选择逃离。”
“但它们没有翅膀，所以它们……”白泽的声音有些低沉：“没有一只活着到达了南方。”
“很讽刺对吧，两个本来友好相处的势力，部族，在危险到来时，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度过难关，而是自相残杀。”
“也许这些老鼠鸟儿们生来便想不到那么多，自相残杀是为了活下去而行使的本能。”
“可若是这样的情况放在两个能想到那么多的部族之上，王启，你觉得会怎么样？”
王启没有思考很久，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也许还是和我们看到的鸟和鼠一样，智慧只是能带来思考。
也许面对灾难的时候，两个完全不同的部族还能够在一起共同面对，可当无法抗拒的灾难到来之际，一切方法都失去了作用。
那么最后，有智慧和没有智慧，好像也没有太多区别？”
“不过……”王启语气稍作停顿：“其实还有一种情况，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后世……我生活的国家。
我相信，哪怕是碰到了上述的那种情况，我们也能够在不自相残杀的情况下度过难关！”
“哪怕是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绝望，也会如此吗？”
“哪怕是碰到这种情况……也许会有人掉队，产生不同的想法，但剩下的大多数，都会伸出自己的那双手，托举着希望跨过黑暗的岁月，直到希望的到来！”
“……”白泽沉默一瞬，才又开口道：
“尽管已经从我这双眼睛中看到后世的场景，但……王启你口中所说的一切，我却无法看见。”
“哪怕我这双眼睛能够看见未来，但却无法看见你所说的那个场景……”
“因为在我那个在太阳坠亡下失去一切的世界，我只看了鸟与鼠，却没有看见希望……”
“我自以为能够改变一切，但最后……我这双眼睛看到的灭亡，却犹如雪崩一样，无法控制的来临。”
“真是令人难过，知晓一切的自己，却只能看到结局的到来。”白泽语气中带着无尽的伤感，他转头看向王启。
“王启，你能够想象吗，当你汇聚了那个世界所有的力量，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只想把太阳再度送上天空，却不论如何都失败之后的绝望。”
“以及在整个世界被地底血光笼罩之时，我们这些鸟儿，却只能抛弃那些无法飞起的老鼠，来到这温暖的“南方”。”
“那些老鼠就这样在那残破的世界中被血光淹没，等待着灭亡那一刻的到来。”
“呵……”白泽自嘲笑道：“我抛却了我的子民，我疆域中超过九成的生物，抛却了自己那个残破不堪的故里，来到这个世界享受安逸。”
“且不止如此，我们这一行中，却还有人不想放弃，他们想要拯救自己的世界，但我……却只从那个未来，看到了灭亡……”
“帝俊，三足的鸟儿，向阳而生的天空王者，此刻，却还妄想着窃取这个世界的太阳，来拯救自己的世界。”
“却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除了再度毁灭一个世界以外，便再无其他可能。”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带到这个时代的原因吗？！是因为帝俊？”王启脸色难看的询问道。
“是的，”白泽直接承认：“我需要一个人，来斩断帝俊那不切实际的妄想，阻止他继续错下去。”
“为什么是我，我是说……你这么强大，甚至能够看穿未来，为什么比自己去阻止？”
王启紧盯着白泽，一字一句道：“毕竟说到底，这自始至终，都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事情，不是吗？”
“这个……”白泽兽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阻止他，但……他收集了几乎所有的烈阳碎片，加上他那十位吞噬了碎片的孩子。”
“如果真的打上一场，我虽能不死，却也无法获胜。”
“至于我这个世界的部下……因为我在上个世界的所为，让它们感到失望，它们大部分都站到了我的对立面，它们现在是帝俊的手下。”
“我并不怪它们，作为它们的王者，我确实让自己的臣子一次次的失望。”
“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最后……我选择了你，王启！”白泽的眼眸看向王启，他语气奇怪道：
“你……是我纵观古今未来之后，发现的唯一变数，我的眼眸看不穿你的未来。”
“每当我以为自己能够看穿的时候，你做出的事情却总是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
“一个看不透的人……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王启，可能连你自己也不清楚，你身上有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白泽继续道：
“当这股力量爆发的时候，你也许便能终结帝俊的野心，拯救这个世界。”
“我看见的未来无法改变……这是我遇见你之前的悲观想法。”
“但你不一样……王启……也许只有你，能够改变那个注定悲惨的未来。”
这片白泽掌控的记忆里，他述说的一切一字不落的落入王启耳朵，却也更加让王启不解。
“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也有许多强大的存在，他们在后世被称之为三皇五帝，如果白泽你去找他们。”
“我试过了，”白泽却摇摇头道：“我试着把异兽的信息全部交由未来的黄帝，想过让他帮忙，最后却放弃。”
“因为我看见了，他失败的场景……这个世界……依旧会被拖入灭亡的边缘。”
“王启，你感受到了吧？”白泽突然转变话题：“这一路走来，那蚀骨的寒潮，你真的以为，这场在后世被称为“小冰河时期”的寒潮，只会持续一百多年吗？”
“你的意思是？”王启眉头紧皱。
“这场寒潮来临的原因，都是因为帝俊的计划所导致，且不止如此，寒冷过后便是洪涝，洪涝过后便是干旱，干旱过后就是血光笼罩永夜，这便是我看见的，这个世界的未来。”
“帝俊想要重塑自己的世界，再造地火风水，于是，我们世界的灾难被慢慢接引在此，直到一切的工全部完毕，它便会进行自己计划的最后一步！”
“他要……窃取这个世界的烈阳！带到自己的世界！然后……血光和永夜便会永远环绕这个世界，直至所有人死绝。”
“这样一来，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王启冷声道：“白泽，你也是他们的一员！”
“确实如此，”白泽没有隐瞒：“如果这个计划能够成功，我也许真的会站在他们那一边，甚至帮助帝俊完成这个计划。”
“只是很可惜，”白泽再度轻点兽蹄，两人周围的一切再度开始变化。
最先出现的，是天空中的那声轰鸣，几乎是一瞬之间，烈阳便失去了踪迹，只剩下一颗残破无光的月亮。
而后，便是从天空泼洒的血色光芒，它们带着诡异的气息，落在这个原本生机勃勃的世界。
红光融入地心，吹灭一切，于是，世界凋零，万物寂静。
在大地最后的哀鸣声中，这个世界，就此陷入一片寂静……
“这个是……这个世界五百年后的情况，”白泽的话语落入面脸骇然的王启耳旁。
王启回过神来，急忙询问道：“如果这是这个世界五百年后的模样，那……我生活的后世，为什么会存在？！”
白泽淡淡道：“既然会存在第二个世界，自然也存在第三个，我只是侥幸……得到一个能够去往和这个世界相似地方的方法罢了。”
“也就是说……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我的世界都不会受到影响？”王启闻言神色一松，这样一来，林原他们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然而，白泽却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你真以为，再度失败后的那只疯狂三足神鸟，不会把目标放在你们那个完好的世界吗？”
“我能够发现你们的世界，更强大一些的他自然也能发现，只是帝俊在忙着那件事情，现在还没有注意到罢了。”
“但等到两个世界都被他拖入毁灭的深渊，你觉得，他会注意不到吗？”
“所以王启，我劝你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能走的路，有且只有一条，那便是……”
“打败帝俊是吧，”王启豁然抬头，眼眸死死盯紧面前的异兽：“白泽，你该送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