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撑多久?”
奥丁神色阴沉,盯着不远处重新站起来的迟小厉,指着结界外深沉的夜色,冷声道:“就为了外面那些蝼蚁般的生命,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迟小厉气息没有发生太大改变,但刚刚的战斗绝对不会毫发无损,骨朵只是无法准确判断他伤的有多重。
为了避免波及无辜,宁愿自己遭受重创……这种“愚蠢”的思维方式,是身为外神的骨朵一直理解不了的。
难道那些低等生命,可以比得上你自身的价值吗?
骨朵相信,就算迟小厉在这里死掉,这个国家的人,也不会记得有谁曾经为了他们牺牲自己。
说到底,还是无谓的牺牲罢了。
所以骨朵有些愤怒。
两回合交手,他已经将迟小厉视为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对手,然而迟小厉却一再用无法理喻的思维和行动,折辱了这份荣誉。
“同样的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你眼中的低等生命,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迟小厉撕掉破碎的衣襟,露出伤痕遍布的身体,轻笑道:“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至于你对我的态度……与我何干?”
骨朵并不恼怒,就像迟小厉说的,他人的观点无法影响自己的判断,迟小厉否定自己的身份,并不会让骨朵对心中的猜测产生动摇。
他只是有些不解:“就算你认定自己是那些低等生命中的一员,为了他们甚至甘愿献出生命……”
“不对,有一点你搞错了。”迟小厉晃动手指,打断道:“我不会为了谁献出生命,因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最愚蠢的,人只有活着才可能创造奇迹,我之所以选择硬抗你的攻击,还是因为……我认定你杀不了我。”
骨朵笑着摇摇头:“就算如此,如果最终你死了,你在这里的战斗,你的牺牲,又会有多少人记得?那些凡人仍旧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有如井底之蛙,连哪一天水井险些被炸毁都不知道,更遑谈他们所无法理解的高度中,某个人为了他们献出生命。
为了这些根本不会记得你的蝼蚁,与我在这里死磕,你又能得到什么?无论输赢,你最终都会是输家。”
赢了,因为隐秘的威胁,关于外神的一切信息都不能被公开,自然也没有任何人会知晓这场战斗的经过,如何险象环生,如何千钧一发,迟小厉又是如何艰难取胜的。
更何况现在最多斩断他这么一道意识投影,对星空之上的伟大存在们,造不成丝毫影响。
或许再过几十年,上百年甚至上千年,又会有哪位外神成功与现实建立联系,重新投下意识,难道迟小厉还能永生不死,一直活下去?
至于输了,当然更加悲惨,迟小厉只会成为无数尘埃中的一员,逐渐被所有人淡忘,最终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骨朵并不想用言语动摇迟小厉的意志,但却是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
他现在认为迟小厉应该记忆或者意识被某种力量堵塞,或者在降临星球的时候出现某种意外,导致自我认知出现扭曲,认为自己就是这颗星球上的土著生命。
可土著生命,又怎么可能将神器发挥出百分百的效果呢?
迟小厉低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许多年前,我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心中都怀揣着梦想,想要增强自己,拯救他人……然而现实却一再给了我沉重打击。
所以后来我变得对周围事物不再关心,随处飘荡,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甚至为了减少麻烦,即便是发生在身边的问题,也尽量少管闲事……那时候的我,可以说对周围一切都很冷漠。”
骨朵暗暗点头,这才是一位更高生命所该有的心态。
到了他们这种层级,一切身外之物,也就只是身外之物罢了,或许偶尔会增加乐趣,但绝不会因此影响到自己的主观判断。
“不过到了更后来……可能是身边爱管闲事的白痴太多,所以莫名其妙的,我也慢慢开始插手一些问题。”
迟小厉话锋一转,骨朵目光陡然凝练。
“结果不知不觉间,原本茕茕孑立的一个人,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一些奇怪的家伙,甚至渐渐成为了牵挂。这种感觉……很奇怪,不久之前我都没有发觉,一直到第一次沉浸,我从冰冷刺骨的‘深海’中孤苦漂泊,像是一叶随时都会倾覆的扁舟,在惊涛骇浪中瑟瑟发抖。
这时候,偏偏就是让我有了牵挂的这些人,给予了力量,给予了重新定位自己、驾驭海洋的能力。”
迟小厉猛然抬起头,即便脸上已经满目创痕,目光却仍旧炯炯有神,像是一轮烈阳,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而这些人,同样也是你口中的低等生命。所以为了他们,我也要将你们这些家伙赶尽杀绝。”
“荒谬。”
骨朵脸上已经满是愤怒,指着迟小厉的眼睛,像是在哀叹他的懦弱,沉声怒吼道:“身为更高生命存在,竟然被一些低等生命牵扯,你简直丢尽了吾等的脸面!”
“我说了,我也是这颗星球上的一员,真不知道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性格,什么时候能够改改。”
迟小厉无奈地摊摊手,骨朵始终坚持认定他是来自星空之上的其他生命,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对方相信。
“就算摆脱了那些牵扯,你也依旧不会受到隐秘的侵蚀!”
迟小厉死不悔改的表现,让骨朵越发愠怒,声音越发高亢,几乎变成了咆哮:“身为更高生命,你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隐秘!那些牵扯只是给予了你虚假的幻想,让你误以为自己和那些家伙一样!”
“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立场本就相悖,我既不能改变你想要吞噬这颗星球的贪婪,你也不可能动摇我保护这颗星球的决心,那就没必要再废话了。”
迟小厉终于调整完气息,身上龟裂的伤口,此刻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皮肤呈现出精壮的曲线。
结界外,坦坦图奇和莫雷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但在不远处的空间内,仍旧留下了几位死士,随时关注着结界的动向。
迟小厉虽然不能与他们交流,但还是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还没到吗?”
在心里默念一声,迟小厉只能祈祷坦坦图奇的办事效率,与他的脸皮厚度一样可靠。
他在拖时间等各国援军赶到,骨朵未尝不是在筹备某种计划?
迟小厉没有言语,但早就已经察觉到,骨朵在与自己争辩的同时,也在悄悄搞一些“小动作”。
至于这些“小动作”究竟是什么,迟小厉无法判断——或者说无法理解。